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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时代

“我将关闭在孤独的城堡里,只向城外送去友谊的目光。人可以既保持友谊又保持孤独。坚守孤独的自由之城甚至是保持友谊的最好条件。但人们一旦联合,就无法孤独。他联合之时,就是放弃孤独、自由之日。他打开自己孤独的城门,他失去了自己的自由。”



“我不习惯同胞、联合这些语言,我是习惯于在自由、孤独这些语言的感情世界里生活的青年,而且认为,如果一天到晚脑子尽钻在背叛人呀被人背叛呀这些东西里的话,不如睡懒觉。我无法接受所有的人都有联合责任,不联合就是背叛这种界限状态的神话。日本学生,尤其是共产主义者的学生每次把这个神话搬出来的时候,我都觉得滑稽可笑。就是对八木泽,我们存在友谊,但从来没想过要联合。日本学生,都处在永远不能行动的状态,都是天生的阳痿,都陷入非行动的胶着状态里。虽然其中也有共产主义者活动家,但他们总是虚张声势,最后只能和睡懒觉的学生一样地前进。前进,零厘米地前进,停滞不前。在阿尔及利亚夜半偷袭当地驻军的青年,他们适合选择啦背叛啦联合啦这种状态的神话,因为他们行动,而且是出生入死地行动。然而我们日本青年没有出生入死行动的机会,与英雄的机会致命地阻隔开来,所以状态的神话对他们是一种滑稽。我的同学正入迷地玩一种‘绝望的游戏’,尽管这很下流,但他们比起倾注热情于民学同盟这颗永远不会爆炸的炸弹的八木泽来说,更现实更成熟,至少他们拒绝了滑稽。”



他们面对面互相盯着。八木泽满脸怒火,肌肉绷得发抖,紧握着拳头。他们之间的纽带紧张得似乎就要断裂。就在这时,八木泽突然一个微笑,双方化险为夷。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的纽带断裂了。



我们知道自杀才是唯一的行为,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们自杀。但我们不能鼓起勇气,纵身一跳。于是,我们只好活下去,去爱,去恨,去性交,去参加政治运动,去同性恋,去杀戮,去获取荣誉。然而一旦觉醒,发现自杀的机会就在眼前,等着你去决断。不过,一般都没有这种自杀的勇气,所以我们活在无处不在的自杀机会的眼皮下。这就是我们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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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色

女人只会生孩子,其他什么也不会。男人除了生孩子之外,什么都会。创造、生殖和繁衍,全靠男子的能力。女人怀胎,只是生育的一部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女人的嫉妒是对创造能力的嫉妒。女人生下男孩并加以养育,由此而品味对于男性创造力的甘美的复仇般的喜悦。女人于妨碍创造之中尝到了生命的价值。豪奢和消费的欲望,就是破坏的欲望。女性的本能在一切方面占上方。初期资本主义是基于男性的原理,生产的原理。接着,女性的原理侵蚀了资本主义,资本主义蜕变为奢侈消费的原理。不久,由于这位海伦的缘故,战争开始了。遥远的将来,共产主义也要被女性所灭亡吧。 女人生存于一切方面,夜一般君临各处。其习性之低劣,达到崇高的程度。女人将一切价值拖入了感性的沼泽。女人全然不了解主义为何物。她们只知道“某某主义的”,而不知道“某某主义”是什么东西。不光是主义。因为没有独创性,所以也不理解环境气氛。她们关心的仅仅是想起。她们像猪一般嗅着。香水是男人发明的,是出于对女人施行嗅觉教育的认识。由此,男人才免于被女人嗅到。 女人所具有的性的魅力、媚态的本能,以及一切性吸引的才能,是女人无用的证据。有用的东西不需要媚态。男人为女人所吸引,这是多大的损失啊!这是加给男人多大的精神性的侮辱啊!女人没有精神的东西,只有感性。所谓崇高的感性,是一种可笑的矛盾,相当于成功的(绞丝旁加虫)旁虫。母性时时展现的惊人的崇高,实乃同精神没有任何系累,只不过是单纯的生物学现象,与所见之于动物母性的富于牺牲的爱情,没有任何质的差异。应该看做精神的特征的,只能是那些将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区分开来的质的差异。



他做了一个幸福的梦,梦见神允许天使将他杀掉。他哭了,哭声和眼泪都没有泄露到现实世界。



他们的视线里共存着媚态和审视两种目光。就是说,女人对于异性的媚态和对于同性的审视的目光是分开使用,而男色家是同时将两种目光投向对方的。



“假如只有初夜我的爱才能得到完美的展现,那么其后重复拙劣的模仿,只能是对自己和对方两个人的背叛。不能用对方的诚实衡量我的诚实,应该相反。抑或我的诚实会使我和不断变换的对手连续度过无限个初夜,然而我的爱只能是一次性的,它是贯穿无数初夜欢喜中的一条经线,不管对谁都是不变的强烈侮辱般的一次性的爱。”



在这座密林里迷路的男人,为瘴疠腐蚀,到头来变成一个丑恶的感性的妖怪。谁也别笑话谁,只有程度之差。在男色的世界里,人们不由分说被强行拖入感性的泥沼,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任何人都抵抗不了。例如,人们想借助繁忙的职业、研究学问、探讨艺术,试图抓住男人世界的种种上层建筑;一方面作为一个人,又无法抵御感性的洪水涌进房内。谁也忘不了自己的身体总与这洪水连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和同类间黏糊糊的亲切感彻底斩断联系,他们反复试图摆脱,然而最后又只能重新握住那只湿漉漉的手,再次回归那黏糊糊的目光。这些本质上不具备家庭生活能力的男人们,只有在表达“你也是同类”的幽暗眼神里,约略看到家庭灯火的闪烁。



真正的美是使人沉默的。 在这种信仰尚未泯灭的时代,批评也有自己的领域。批评尽在模仿美上。就是说,批评和美一样,最终目的是让人沉默。与其说这就是目的,莫如说那就是没有目的。批评的方法在于不依赖美就能招致沉默,靠的是逻辑的力量。批评方法的逻辑,其力量不像美那样让对方说出有无,而在于强使对方沉默。并且,沉默的效果,作为批评的效果,要使得对方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现在美确实就在那里。必须形成一个取代美的空间,只有这样,批评才能起到创造的作用。 然而,美使人沉默这一信仰,不知不觉已经化为过去的东西。美不再让人沉默,即使美从盛宴中走过,人们也不会停止喧哗。去京都的人,总要看看龙安寺的石庭,那院子绝不难解,只是一种普通的美,一座使人沉默的院子。但滑稽的是,拜谒石庭的现代人,并不仅仅满足于沉默。他们总想说点儿什么,于是紧蹙眉头,硬诌出几首俳句来。美似乎逼使人饶舌。人们每当面临美,就急不可待地阐述感想,觉得这是义务,感到美必须迅速折价变卖,不折价就危险。美仿佛是炸弹,是产生一切困难的根源。这样一来,我们就失掉以沉默保有美的能力,失掉为之献身的崇高的能力。 于是,批评的时代到来了。批评不再是美的模仿,而以折价变卖为己任了。批评一个劲儿走向创造的反面。过去,批评是美的跟班,如今,是美的股东、美的代言人。随着美使人沉默这一信仰的削弱,作为可悲的代理人,批评必须代替美奋力行驶主权。就连美都不能使人沉默了,何言批评?事情就是这样。今天可恶的时代开始了,饶舌,饶舌,再饶舌,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美随处使人喋喋不休,饶舌最终使美越发人工化(亦即奇怪的表现),不断增殖,开始美的大量生产。同时,批评对于这些本质上属于自己孪生兄弟的无数美的赝品,开始谩骂攻击了。



当我们接触古代作品的时候,无论空间艺术还是时间艺术,我们被作品中的空间或时间所囚禁的生,会多多少少停止甚至放弃现在的生。我们活在另一种生命之中。但是,活在这种生命里所耗费的内在时间早已得到计量和解决。这就是我们称之为形式的东西。一部作品不论怎样打动人心,即使能改变以后的人生观,我们都是无意识地通过形式而惊叹,尔后的变化只不过是通过这种形式的影响罢了。然而,人生经验和人生影响总是缺乏这种形式。自然派认为,使艺术作品附着形式,可以说是为其提供人生的制服。俊辅不屈服于这种观点。他认为,形式是艺术活生生的宿命,所谓作品内在的经验和人生经验,皆因形式的有无而改变存在的空间。但是,在人生经验之中,唯一最接近作品内在经验的是什么呢?就是死给予的感动。我们无法体验死,但是可以经常体验这种感动,亦即在死的念想、家人以及所爱的人的死之中加以体验。就是说,死是生的唯一形式。 艺术作品感动了我们,使我们巨有坚强的生的意志,这不正是死的感动所致吗?俊辅的东方式的梦想动辄倾向于死。在东方,死较之生巨有数倍的活力。俊辅所认同的艺术作品,就是一种精炼的死,是使生接触先验之物的唯一的力量。 内在的存在就是生,客观的存在只能是死或虚无。这种存在的双重性,使得艺术作品接近无限的自然美。根据他的观点,艺术作品完全和自然一样,断不可巨有某种“精神”。更何况思想!精神因不在而获得证明,思想因不在而获得证明,生命因不在而获得证明。这就是艺术作品逆反论的使命,甚至是美的使命,美的性质。



成人是美的落日,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意中人的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晚霞初露,所有云朵显现出水果般鲜润的颜色,这个时刻象征着十八岁到二十岁少年面颊的颜色 ,还有那柔婉的颈项、领边新剃的黛青的发根,以及少女似的鲜润的红唇。不久,晚霞灿烂,彩云如火,天空也出现了一派欣喜若狂的表情。这个时刻意味着二十到三十岁的青春花季的年龄。这时期,目光略显威猛,面颊绷紧,口角渐次显露男性的意志,同时出现的,还有脸庞上火红的羞赧之色、流线般优美的眉宇、少年脆弱的瞬间闪现的美丽的丽影。最后,燃烧殆尽的云层带着威严的相貌,落日舞动着残余的火焰的头发下沉的时刻,显现了二十四五岁青年的美丽,他的眼睛慢储着纯洁无垢的光芒,他的面颊注入了险峻的男性悲剧的意志。



京都各个寺院的庭园,是日本人对艺术认识的最明确的宣言。因为,不论这庭园的结构,还是最具代表的桂离宫赏月台的景观,以及赏花亭对后面深山幽谷的模仿,都是极端的人工化对自然的巧妙的摹写,其中包藏着背叛自然的企图。自然与艺术作品之间,有着媚俗的隐秘的叛逆之心。艺术作品对自然的谋叛,犹如卖笑女子精神的不贞,阴柔而深切的虚伪,多以媚态的形式,装出一幅力图依偎自然而原封不动摹写自然的样子。然而,没有比寻求自然近似值的精神更具人工化的精神了。精神隐身于自然的物质山石、林泉之中。此时的物质不论如何坚固,内部总是受到精神的侵蚀。物质处处收到精神的凌辱,山石、林泉的本来的物质被阉割,成为造设庭园的某种柔软、盲目精神的永恒的奴隶。这是遭受幽闭的自然!这种古老闻名的庭园,牵系着对于所谓艺术作品这种目不可见的虚假的女体的肉欲,犹如一群忘却本能的杀伐使命的男人,在我们面前显示着他们充满倦怠的婚姻生活,里面掩盖着无尽的忧郁情结。



你是一座墙壁。对于外敌来说,你是万里长城。你是绝不会爱上我的情人。正因为这样,我才敬慕你,现在还是这样敬慕你。



“你现在正处于向往感动的状态之中。你的纯洁无垢的心时时渴望感动,这是一种单纯的疾病。你就像一个长大了的少年为爱而爱一样,只不过是为感动而感动罢了。固定观念治好了,你的感动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你也很清楚,这世界除了肉感没有其他的感动。任何思想和观念,没有肉感就无法感动人。人明明为思想的耻部所感动,却偏要像一个装腔作势的绅士,硬是说为思想的帽子所感动。”



受到夸奖的女人,精神上几乎感到有卖淫般的义务。



“即使和那青年一起外出,”悠一盯着酒杯思量着,“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依然不能满足自己关于独创性的要求。男人之间的爱为何这样变幻无常。不过,事情过后,最终回到单纯而清净的友谊之上,这种状态不正是男色的本质所决定的吗?情欲燃尽,相互还原为单一的同性个体。这种孤独的状态,不正是男人被赋予的那些情欲所制造的吗?”这个种族因为皆是男人而互相爱恋,但实际上,不正是因为这种相爱,才残酷地发现彼此都是男人吗?相爱之前这些人的意识里有一种暧昧的东西,这种欲望之中,与其说是肉欲,不如说有一种更接近于形而上学的欲求。这究竟是什么呢?



悠一认为,经济学是极好的富于人情味的学问。经济学是否同人类的欲望直接有着深刻的关系,决定经济学整体的活力的强弱。在过去自由主义产生时期,由于和发达的市民阶级的欲望亦即利己心紧密相联,以此发挥着自律的机能,但今天已经处于衰落时期,其原因就是因为机能游离欲望而变得机械化了,致使欲望也开始衰落了。新的经济学体系必须发现新的欲望。对于民众欲望的再发现,极权主义和共产主义则打算通过各自不同的形式加以实现,前者试图将类似人造兴奋剂的哲学作为火种,重新燃起市民阶级衰弱的欲望,唤醒他们集结起来。纳粹主义最理解什么是衰弱。悠一不能不从包括人工神话、隐蔽的男色原理、美青年组成的党卫军以及美少年组成的希特勒少年队等组织之中,寻求有关这种衰弱的该博的知识。另一方面,共产主义则着眼于残留在衰弱欲望底层的一元化的被动欲望,以及资本主义经济结构激化起来的矛盾引起贫困的新的强烈欲望。于是,对于经济学探求和回溯原始欲望的恐怖感,在美国,本能地促进了毫无价值的精神分析学的流行。这种流行获得自慰的一点,就是相信通过寻求欲望的源泉并加以分析之后便能够使其消解。 但是作为经济系的学生,由于悠一官能上宿命的倾向,使得他这种漠然的思考中,渗入了不少宿命论的因素。对于他来说,旧社会机构的种种矛盾和即将产生的丑恶,只是生得矛盾和丑恶的投影,而没有看到机构丑恶的投影形成了生的丑恶。比起社会的威力,他更感到了生的威力,为此,他总爱将自己认为属于人性恶的各个部分和本能的欲望看做同一种东西。可以说,这正是这位青年的逆反性的伦理关怀的表现。



“目前,那种极为精细的关于杜绝恶行的教养,早已被我们的现代教育彻底葬送了。恶行的形而上学已经死去,只剩下滑稽遭人耻笑。事情就是如此。滑稽的病魔打乱了生活的均衡,但恶行只要是崇高的,就不会破坏生活的均衡。这种道理并不奇怪,因为大凡崇高的东西在现代都是无力的,只有滑稽的东西才具有野蛮的力量。这不正是浅薄的现代主义的反映吗?……精妙的恶较之粗劣的善,因美丽而富于道德性。古代的道德因单纯而强大,崇高总是站在精妙的一边,滑稽始终居于粗劣的一侧。然而在现代,道德脱离了美学,道德因卑贱的市民原理而变成凡庸和公认的最低恶行的朋友。美变成了夸张的样式,变得陈旧起来,要么崇高,要么滑稽,二者必居其一。这两者在现代只是意味着同一种东西。”



悠一和这个少年相处一个月来,共同幻想着冒险,也看到了这冒险带来的悲惨和龌龊的结果,他们面向社会,幻想着所向无敌的行动、探险、英雄恶恶行以及明日即将死去的战友之间悲壮的友情,幻想着明知最终要受挫的感伤的政变,以及各种各样悲剧性的青春。他们知道自己的美好,也因而知道他们自己只适合于悲剧。他们相信,充满危险的光荣在等着他们:秘密团体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的刑罚,被野猪咬死的阿多尼斯之死,中了恶人阴谋诡计而身陷囹圄,水位一刻刻上涨的地下水牢,洞窟王国生死未卜的演练仪式,地球的灭亡,还有寻求舍身拯救数百战友生命的传奇故事的机会,等等。只有这样的失败,才是符合青春的唯一的失败。放过这种失败的机会,代之而来的必然是青春的灭亡。较之难于忍受的青春之死,肉体之死又算得了什么?众多的青春都是如此(若问为什么,因为青春的生命就是难以忍受的壮烈的死)。他们的青春永远梦想着新的破灭。面临死,美青年应当莞尔待之。



《桧俊辅全集》中的寓言《仙人修行》:

“我”是仙人洞里被使唤的侍童。侍童出生在山岳地带,幼时只以云霞为食。因此,先人们便雇用了我,这样可以不付工钱。仙人们对世人宣传说,他们仅以云霞为生,事实上,他们也像世人一样,必须吃蔬菜和肉才能活着。我为了筹集“我们侍童”——实际只有我一人——的食品,经常到山下的村庄里购买好多份羊肉和蔬菜。一个狡猾的乡下人,把得了瘟疫病死的羊肉卖给了我。仙人们吃了这种羊肉都一个个中毒死了。善良的乡民们得知有人贩卖了毒肉,十分担心,登上山顶一看,那些所谓仅以云霞为生、不老不死的仙人们全都死了,吃了毒肉的侍童依然完好的活着。于是,大家都把侍童单过仙人而尊崇。侍童既然成仙,遂宣称尔后仅以云霞为食,独自一人在山顶过着安逸的生活。 这里所写的不用说是对艺术和生活的暗喻。侍童知道艺术家生活的诈术,他在了解艺术之前已经学会了生活的诈术。其实,侍童一生下来就掌握着这种诈术的诀窍和生活的密匙。就是说,他本能的仅以云霞为生,与无意识的部分体现着艺术家生活的最好诈术这一命题。同时,正因为无意识,才为仙人们所役使。仙人的死,使得他艺术家的役使获得觉醒。“我今后仅以云霞为食,不再像过去那样吃羊肉和蔬菜。因为我已经成仙了!”侍童说道。他讲这种意识化、天赋之才当做最高诈术加以利用,由此,他从生活中蜕变出来,成为一名艺术家。



造物主的恶意,不让完全的青春和完全的精神在同一年龄上相遇,总是使青春芬芳的肉体包容着半生不熟的精神,对此不必引起慨叹。所谓的青春,是精神的对立概念。不论精神如何永生,都只能是笨拙地在青春肉体精妙的轮廓上描摹一次而已。青春无意义地活着,这是莫大的浪费,是不思收获的一个时期。生的破坏力和生的创造力于无意识之中保持至高无上的均衡。必须造就这样的均衡才行...
一地鸡毛

最后大家都成了大多数,过着琐屑生活。只要还跟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发生着任何一种关系,即使精神世界再丰富,也免不了凡常中的一地鸡毛。



玩的就是心跳

这些主人公的名字就像这本小说一样,与王朔的其他小说构架出浑天扯地一脉相承又扑朔迷离的故事,或故事系列。一通过瘾,摆弄的是幻灭。
ps,小说里有个角色叫冯小刚,但如果要拿这么“劲”的故事拍电影,那非姜文不可



遗弃

法律意味着契约,意味着多数人的认可。在政治已经被强化为道德的地方,法律完全是多余。而在法律是多余的地方,政治也就成为某几个人意志的表达,这种表达就是全民都应心悦诚服的道德,这种道德使人们整天生活在无聊之中,每月得一份固定的不义之财,还经常有点临时的添加。


我不能独自来应付自己决定做的事情,还必需最无赖地依靠最让我心烦意乱的东西,我真想此刻我没有存在。

我的反叛只能意味着我将那样混下去。在世界的混乱和心灵的混乱交相困扰的时间中,生存也许只能意味着混下去。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生存就是混日子。人被迫这么混,人不情愿这么混,但人们都这么混。因为生存完全与意义的探究分离了。人的行动是庞大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们自身只是某个组织或者最终只是SYSTEM的工具。但这样混和那样混是不同的。我根本不理解我的公务。
……
而这样混时,我最经常遭遇到的是我的心灵。尽管这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骚动,复杂,深奥,变易不居或者干脆就是混乱,但我可以找到理解它的捷径。而且从根本上说,我对它充满了感情,这是它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永远无法被别的任何东西进行替代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贡献于它的是我的全部感情。这一点似乎也可以解释我对他人的冷漠和对世界的冷漠。



写在墙上的脸

那个历史节点,那段青春记忆,那张裹挟于时间倏忽而过的脸。

下面三首歌都是那一阵得知一位诗人的死讯后写的组曲,似乎每一位杰出的人都不应平凡地死去,尤其当他做为一个时代的终结者。谈不上纪念,找个机会抒怀罢了,我无法描述出那个时代的确切模样,只记得那些书包里的诗集,校园里的诗社,还有女生们收集的写满小诗的书签。那时候写一首诗比现在唱红一首歌收到的信还多,那是个白衣胜雪的年代,四周充满才思和风情、骠悍和温暖。死去的人是幸福的,而我们还要继续在这个滑稽得令人绝望的世界上坐着,在黑夜里为一张赖以糊口的唱片撰写文案,并且试图讲述你们。
白衣飘飘的年代
月亮
回声

这本书里有青春追忆的小说,有“那时花开”的剧本,最后一部分是那些歌。
“少年情怀总是诗”这事儿今天看来也是分年代的。高晓松身历的历史节点的青春正好成了再难复制的模样,总而言之有诗意。
像我一般九十年代入学、二十一世纪进大学的大家最多也就捕捉一点儿诗意的影儿,从中学到大学听老师、教授讲讲80年代轰轰烈烈的学生风潮——不是闹事那个,而是各种创作、总而言之是诗意。
到我们那会儿话剧社诗社都沦为扯淡,学生本身也没那股心劲儿,班里早早当老板做小生意被视为标杆。事实也如此,大学开始女生攀比的就是手指上钻戒……总之,苟且很多,风情没有。十来年前就这样何况今天?诗意,诗人,统统留在上个世纪了。



老舍的关坎和爱好

舒庆春,舒舍予,老舍,壬戌年生人。基督徒。
那年月文艺圈内的交情和遭遇总让人唏嘘。
最震动的是老舍收藏名伶扇面的事儿,不单好玩,其中价值和意义也非同寻常,最后跟许多别的宝贝一样,被文革一把抄了,实在扼腕叹息。文革文革可真革了文化的筋脉,经济从头来都好说,文化的断代再也弥不上的....若非那一劫,想来如今中国整个儿的文化面貌都该不一样的。
沈从文精选集

清淡笔触下那份悠远的美,无论喜乐哀愁都深动人心。从小说、散记到书中最后的自传,印象最深便是那一份自然的恬静,人事景况一切皆自自然然成为极眷美和谐的存在,只有浸染在那美丽环境下的人才得那样一份心境吧。
ps,沈从文从军时还在贺龙部队安过差。我们去张家界玩的时候跟贺龙塑像合过影。


我看一切,却并不把那个社会价值搀加进去,估定我的爱憎。我不愿问价钱上的多少来为百物作一个好坏批评,却愿意考查他在我官觉上使我愉快不愉快的分量。我永远不厌倦的是“看”一切。宇宙万汇在运动中,在静止中,在我印象里,我都能抓定它的最美丽与最调和的风度,但我的爱好显然却不能同一般目的相合。我不明白一切同人类生活相联结时的美恶,另外一句话说来,就是我不大能领会伦理的美。接近人生时,我永远是个艺术家的感情,却绝不是所谓道德君子的感情。



湘行散记

看完这些船上的书信,觉得自己也湿漉漉了,满篇氤氲着水气。那些风景仿佛见到又仿佛见不到,虽说去过湘西玩,毕竟不是生长在水边的人,遑论当年当时的纯朴在如今人山人海的风景区是大不一样的了。特别喜欢沈先生那份自然中生出的性情,以虔诚的生灵来看待、感叹、尊敬世间的人、事。至于他对爱人字字透出的爱意,再评论反多余,各人自己感受就是。



我相信你从这纸上也可以听到一种摇橹人歌声的,因为这纸张差不多浸透了好听的歌声!


十九句话中就说了十七个坏字眼儿。仿佛一世的怨愤,皆得从这些野话上发泄,方不至于生病似的。


在这条河上最多的是歌声,麻阳人好像完全是吃歌声长大的。


我先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处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够同你离开的人了……三三,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了。


我现在点了两支蜡烛为你写信。光抖抖的,好像知道我要写些什么话,有点害羞神气。我写的是……别说了,我不害羞烛光可害羞!


我先前不是说过吗?“你生了我的气时,我便特别知道我如何爱你。”


你若见到了这里的山,你就会觉得劳山那些地方建筑房子太可笑了。也亏山东人好意思,把那些地方当成好风景,而且作为修仙学道的地方。真亏他们。你明年若可以离开北京了,我们两人无论如何上来一趟,到辰州家中住一阵,看看这里不称为风景的山水,好到什么样子。我还希望你有机会同我到凤凰住住,你看那些有声有色的苗人如何过日子!

我第一次去青岛时也才惊觉青岛那么小,崂山那么普通...朋友开车带我转,简直只要三两下功夫,然后崂山矗立在那儿,像个公园里的玩意儿....没批评的意思,只是新鲜,然后读到沈先生这段字自然就想笑了。这也是典型的“人人都夸家乡美”嘛~


你这人好像是天生就要我写信似的。见及你,在你面前时,我不知为什么就总得逗你面壁使你走开,非得写信赔礼赔罪不可。同你一离开,那就更非时时刻刻写信不可了。倘若我们就是那么分开了三年两年,我们的信一定可以有一箱子了。我总好像要同你说话,又永远说不完事。在你身边时,我明白口并不完全是说话的东西,故还有时默默的。但一离开,这只手除了为你写信,别的事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好了。可是你呢?我还不曾得到你一个把心上挖出来的信。我猜想你寄到家中的信,也一定因为怕家中人见到,话说得不真。若当真为了这样小心,我见到那些信也看得出你信上不说、另外要说的话。三三,想起我们那么好,我真得轻轻的叹息,我幸福得很,有了你,我什么都不缺少了。


我赞美我这故乡的河,正因为它同都市相隔绝,一切极朴野,一切不普遍化,生活形式、生活态度皆有点原人意味,对于一个作者的教训太好了。我倘若还有什么成就,我常想,教给我思索人生,教给我体念人生,教给我智慧同品德,不是某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这一条河。


我轻轻的叹息了好几次。山头夕阳极感动我,水底各色圆石也极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


夕阳已入山,山头余剩一抹深紫,山城楼门矗立留下一个明朗的轮廓,小船上各处有人语声、小孩吵闹声、炒菜落锅声、船主问讯声。我真感动,我们若想读诗,除了到这里来别无再好地方了。这全是诗。
平时落款都是“你的二哥”,这封信落款竟是“你的心”……
整个儿书信里甜蜜话极多,顾不上全摘抄了,且感受着



无从驯服的斑马

沈虎雏的《团聚》读到最后鼻头发酸泪珠直滚。面对丁玲的冷遇,儿子的远去,谁也不会具体知道沈从文在那大时代下被亲友疏离、放弃笔杆、精神备受摧残的心境。以今天认识也许可以去讥讽批驳那又红又专环境里的一切荒唐可笑、那剥夺人性的“思想改造”…不过如沈从文这清澈自由的灵魂,放在今天就不会悲剧吗?觉得悲哀不仅因为大师的遭遇,也因我不明白人为何非得站队才得生存。今天这时代或也有自由家,但却并非高洁的大师,哪儿有土壤孕育呢。

雨落得越长,人也就越寂寞。在这时节想到一切好处也必想到一切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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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

在我坟上起舞

我们都戴着面具,怎能不小心自己的伪装。
——库特•冯尼格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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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从不为偶遇的诱惑所动,不论对方是男是女。但是当巴里出现时,我一眼就看出他正是我要寻找的那个带着魔豆罐的人,虽然那时我身处冰冷的水中,在痛苦中等待着死亡。在垃圾般的废水里死神随时可至,但我却依附着倾覆的船体,不仅盘算着为我的大卫找一个约拿单,还思量着需要多久才能体验那胜过男女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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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当我在巴里房里穿衣服时,我知道他也在一旁打量着我。我也在打量他。越打量我就对他越发喜爱。你何以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知道自己喜欢某个人?这是最难解答的人生之谜。为什么会这么快就选中了眼前这个人,而你年复一年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些成千上万的人都被抛到了脑后?我想了好久,但就是找不到答案。因为你喜欢上某人不是由于他的脸蛋或者体型,也不是他诱人的生活方式。那是一种特别的东西,你永远都无法确知。你只能感觉到它的降临,仅此而已。就在那天上午,它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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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只需一次与你相伴,就甘愿肩负携你逃避的重担。
——约翰•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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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这样的时刻,你意识到如果继续走下去,将是一条不归路。



“屈服于片刻的冲动
一辈子都无法挽回。”

有时,简单地回答一句“是”就足以改变你的一生。
……
知识意味着力量。一旦某人知道了你的想法(你对他的看法),一旦你道出了心中的真情,他就了解了你(了解你就是认识你,就是知识),就有力量控制你,向你提出各种要求。在我读大卫和约拿单的故事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圣经》上说:你是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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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是公开的隐私地。一张电影票就把你从现实带到了虚幻世界。如果把电影院比作子宫,那么他的心跳是四声道的,而子宫的黏膜上飞速移动的就是未来世界的影子。
我的双胞胚胎就在我的身边。我们的肩膀、手臂、大腿和膝盖都缠在一处,如果你愿意,可以说我们是连体双胞。我们靠得越来越近,几乎是融为一体。窒息难当也顾不上了,那种吸引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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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这一天就会这么结束的。看完电影,然后回家,让今天在无忧无虑中悄然逝去。
但是人生可不是这么简单。
就是没有那个醉汉,我也能明白此人生真谛。
甚至也不必需要巴里。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他的秉性。
他是个执迷不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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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人生的一大怪事是:你永远不能真的吃一堑而长一智,因为没有两件事是完全相同的。你所经历的确实改变了你,但你将要遇上的每件事还会与先前一样棘手,难以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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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见我之前,巴里的行为一向如此吗?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他会因此改变的,是不是?我们会成为伙伴,不可分的一对,他自己也这么说过。如果那晚我随他进了房,他也就不会回到醉汉的身边。完全是我的错,是我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弃他而去。不能让此类错误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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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我才到达,那时,商店已经关门。戈曼夫人回家了,但是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巴里还在店里,装模作样地在整理唱片盒。
他让我进了屋,然后就把门插上了,欣喜若狂的样子。
“听着,昨晚……”
他把经过从头至尾讲了一遍,但我却冷冷的,毫无兴趣。他察觉到我情绪异常,并努力辩解,但是他越是努力,我越是冷淡。
“你不必解释。”我最后说,“我觉得这与我无关,是不是?”
我讨厌花言巧语,但是在他面前我就变得顺从了,不论我的感觉如何,也不论他都做了什么。能看到他就足够了(始终如此吗?直到那一天,一切都结束了。那天我怒不可遏,我反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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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的藏身之所。
面具。
假面舞会的面具。
巴里的头颅也藏在头盔内,没有面部,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头盔外是两个重叠的躯体,投影在镜中。
手也是重叠的,只是镜中寻不到它们的影迹。镜子不会说话,它与辞藻无缘。
它坚硬不毛的表面从没有生长过词语。
它只是呆呆地看着。但我们有办法让它说话。
真是这样。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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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人怪怪的,喜欢怪异的东西。”
“也包括你在内。”他说。
接着他给了我一件特别的礼物。
你希望在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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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从床上爬起,走到了我身边,怪异地笑着说,“我要与你定个协议。”
“好的,”我说,“什么我都想试一试。”
“不管我们俩谁先死,另一个要到他的坟上去跳舞。”他又抬眼看着我。
我不禁笑了,向门口走去。
“我对你说过,你是个怪人。”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是吗?”
我转过身,面对着站在房子中间的他。
“不,”我说,“我不认为你是开玩笑,你疯了。”
他走了过来,用手指拨弄着我的头发。
“我们要把这头发处理处理。”
“怎么处理?”我说着,递给了他一把梳子。
“我也不清楚该怎么处理,明天就会有答案的。”
把我的头发整理完毕,他退后一步,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似乎面对的是满意的商品。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要与我握手。我握着他的手,心中却一片茫然。
他用力握着,我都很难抽手脱身。
“答应我。”他说。
“你是说——”
“如果我先你而死,你就到我坟上来跳舞。”
“听着,亲爱的,”我说,“别胡闹了,好吗?”
“我是认真的,答应我。”
“你会活到八十岁的。”
我们都笑了起来。
“但是——”看到他非但没松手,而是让另一只也加入来紧握我的时候,我又开了口。
“别跟我说‘但是’,你答应我好了。”
“为了什么?”
“为了我。”
我看着他,从刚过去两个小时的懵懂中清醒了过来。
“亲爱的,我累了。让我走吧。”
“不,答应我。难道发个誓有这么难?”
“不——”
“那么为什么还不开口?”
“我不知道。我真不明白你说什么,这简直荒唐。”
“或许这正是我要你发誓的原因所在。因为你不明白,因为任何事你都想探究原因,是不是这样?可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你能明白吗?永远也不会。为了我,发誓吧。”
再辩论下去似乎已没有意义了。他需要我发誓,那么为什么不呢?他刚刚让我的梦想成真了,是不是?现在他需要一个荒唐的誓言,而这个誓言我可能一辈子也不用去履行。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孩手里正拿着那罐魔豆,他现在只需要我给他一句誓言。此时此刻,我还有什么不愿意为他去做呢?
“我答应你。”我说,“只是为了你,没有其他原因。”
我没有像故事中的人物那样割手起誓,发出誓言的只是一张淤血的嘴和一个裂开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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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到结束仅仅七周。
从我落水到他离开人世只有短短的四十九天。这是他人生的最后日子。
一千一百七十六个小时。
七千五百六十分钟。
四百二十三万三千六百秒。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肯定的:我想日日夜夜伴着他,片刻也不愿离开。陪伴在他的身边还不够,我还要看着他、听他侃侃而谈、相互爱抚。我们相识的那些日子里,不论白天和黑夜,那4233600秒的时间里我都是这种感觉和需要。
举个例子吧:有一天他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店里。我一直等他回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顾客们一定以为我有抽筋的毛病,因为我不停地扭头向门口张望。但当我的可人儿出现时,他们一下子就全明白了。我就像触了电,顷刻间呆住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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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晨,天刚破晓我就醒了。与巴里在一起,我喜欢早早就醒来。这是最令人陶醉的时刻:恬静,温暖;听着窗外晨曦的声音,带着惺忪睡眼守候在他的身边。他什么都认真,睡觉也不例外。
可是那天早晨他却已先我而醒并一直在打量着我。
他吻着我,然后说:
“入我怀来,我的爱,
管什么信赖,不信赖。
光阴催人老,
美丽不常在,
多愁善感易早衰。
人生何其短,
坟冢青青是鉴台。
入我怀来,我的爱,
将美丽留给自己,
把凡俗和罪恶都抛到九天外。”
听到这,我心中暗生感激,并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嘛。”
“别犯傻了,”他笑着说,“这是奥登的诗句。巧得很,这位先生也叫W.H.”
“什么叫巧得很?”
“我的老天爷,奥济怎么教你的?不是与莎士比亚有关嘛。”
“莎士比亚怎么了?”
“亲爱的,我亲爱的!真无知呀!”
我为之一笑,显出洋洋得意的神情,“我不可能啥都知道,是吗?尤其在我年轻貌美的时候。”
“莎士比亚写作十四行诗都是为了敬献给一个叫W.H.的先生的,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莎氏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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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店里帮忙后第三周的一天上午,当时巴里没在商店,也没顾客,一直在算账的戈曼夫人突然说道:“自从他可怜的父亲去世以后,巴里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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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我把我俩七周的所作所为做了一下整理,具体如下:
十二次乘“筋斗号”航行,最远的那次一直开到肯特海岸,我们在船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才回家。
读了八本书。
算上我们第一晚看的那场电影,我们一共看了四场电影。
在一起共进餐一百一十九次:二十三顿早餐,四十四顿午餐,三十一顿晚餐,九次野餐,两次躺在床上的宵夜。
骑摩托总里程约八百英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附近兜兜风,但有一个周日我们一直骑到了诺里奇。
实际同床共枕二十三次,但如果“同床共枕”是个委婉说法的话,那么我们有过五十五次“同床共枕”。
乘火车到伦敦看过一次演出,见识了什么是皮卡迪利广场,肮脏不堪,一切都是为了掏你口袋里的钱。
听了几百个小时的音乐(因为我们近水楼台嘛)。
相互写了五封信,他写给我三封,我写了两封。
有四回通宵未眠,因为我们谈得过于兴奋,无法成眠。(确切地说,我们每次都是在早晨五点左右开始睡觉,可那时天已破晓。)
互赠了六个礼物——每周一个。第七周他得到的礼物便是死亡。


列举下去真是没完没了。但在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时间似乎都不存在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管它什么时间呢。做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在一起。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终日厮守。
我思前想后。


“到底什么令你惊恐不安?”一次在我们畅谈到天明时分他这样问我。
我毫不迟疑,开玩笑地说道:“就是你!”可是说完这话后,我却实实在在地感到了某种恐惧。
他一言不发,我也默默无语。我为自己所说的而吃惊,茫然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最终,他点点头,微笑着说:“我都令自己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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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苍白的,它不能表达我的内心世界。心中的感受一旦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成了谎言,就掩盖了真情实感。我读着写在纸上的那些文字,我知道这些文字本该表达什么,但它们的作用却不尽人意。本意被掩饰了,语言就像一堵砖砌的墙。这堵墙挡住了你的视线,你只能听到墙后传来的压低了的声响,但却看不到,也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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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静坐案前与迷惑作斗争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已无法记起巴里的面容了。仅仅短短的几周,我就忘却了他的形象。我的脑海中只有飘忽不定的印象,但却不能让其完整再现,这是不是很奇怪?巴里的形象如闪电般掠过我的脑海,在我能捕捉到它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同照相机的快门,由于打开的时间过短而无法成像,底片上留下的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那是没有现身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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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有一次我和巴里去伦敦看戏的情景……那天我们去了国家剧院,所看的戏是《哈姆雷特》。
……
我们俩默默地走着,走到桥中央时巴里突然说道:“不忘却真是不易呀。”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我。
我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因此继续保持着沉默。他看出了我的困惑,过了一会,他又说道(这回是目光注视着我):“哈姆雷特的父亲不停对他说‘记住我’,这正是哈姆雷特的烦恼所在,因为他无法保持清晰的记忆,而遗忘又使他有负罪感。为何他要把父亲的肖像挂在脖子上?为何他要强迫他的母亲看那张肖像?他说他的母亲已经忘记了他的父亲,而事实上这是他在说自己。是负罪感让他发疯的,而非他母亲与叔父的乱伦。”
……
“有些事正在被你遗忘,而你深深知道忘却是不应该的。我是说应该以某种方式保持记忆,但是你却想不起那张脸了,你对逝去的开始麻木起来,而一想起这些你就感到愧疚。”
这时,我当然已明白他是在谈论他和他的父亲,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看着我,微笑了起来,恢复了常态。“记住我!”他模仿着剧本中那个鬼的声音说道。但我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而且是说给我听的。“发誓吧!”他又说,还是哈姆雷特亡父的音调。
我笑了,想把他说的话当着玩笑打发掉,但我知道他一直在为我们那个荒唐夜的荒唐誓言而耿耿于怀。尽管我能感觉到巴里心情的真切,尽管我自己也对那个誓言甚为惊恐,但对那个誓言,我那时就没有当真,现在亦是如此。巴里有时还真让我惊恐万分,我不知道我为何惊恐不安,只是每当惊恐袭上心头时就能感觉到他对我那种近乎贪婪的索求。他丝毫没有平等赠与的意思,只是一味地索取,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从来没有得到他一心寻找的东西。那时的我真令人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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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是不是像存在银行里的钱财?它会不会也有利润,一天天的积累,到后来就可以买一件真正贵重的东西?日益积累的经历最终会像超新星那样爆炸而发出信息电波吗?
我该用积蓄下来的,与巴里共有的经历去买什么呢?
你没有逝去。你依然在我的心中,在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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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始于我和巴里相识后第七周的那个星期四,那天上午我们在乔克威尔车站附近的沙滩上与卡丽不期而遇。
……


走到了一起。
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
爱抚着。
占有她。

他人坟上的草总是更绿。


次日,他十点半才到店里,那时我早已在店里等候。其实,我八点十五分就到了,这么早并不是为了营业,也不是想尽早见到我的白马王子,而是出于愤怒。
这是不是嫉妒?我会妒忌他人?决不会!
当他推门进来时,我们的目光相遇了。他看出了怒火在我眼中燃烧,而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我很高兴!)羞愧,窥见了我们爱的葬礼。但是他却装出欣喜的样子,不想让我看出他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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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镜片像刺中了要害的尖刀,所有要说的话也随之化为乌有。
时空也被打碎,世界一片死寂。接着就连这寂静也变得无法再忍受。
我转身冲出了商店,抓起早晨骑来的自行车,头都没回,飞也似的就骑走了。
当我骑车飞行在上午的车流中时,我感到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那是巴里的呼唤:“哈尔!哈尔!”此后,这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他难道真的这样喊过吗?还是我由于悔恨而胡思乱想?这将是不解之谜。


五十分钟后,他死了。
他们说他的摩托撞到了路旁一棵树上。
……
我不停地想:都是因为我,为了我他才会在愤怒中死去。
我不停地想:不对,是因为他摆脱了我而兴奋。他是在庆贺他的自由。
我不停地想:这些都不对,是因为卡丽。他对她很是满意。
我不停地想:是的,确实是因为卡丽,但不是满意,而是后悔,他是在悔恨中死去的。
我不停地想:不论是何种原因,总之都是我的错。
我不停地想:如果我也在车上该有多好?我本应该在车上的。假如他喊我时我返回了,或许我就在车上了。可是,他喊过我吗?
我不停地想:多希望他仍活在世上。
不论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有一件事总是缠绕心间,无法排解:多希望他仍活在世上。
这就是我发疯的原因,这就是我满脑子都是死亡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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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就连我自己都不敢去正视。我想到他曾去过的地方看看,我想抚摸他留下的衣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如果我去商店,他还会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等着我,我们会笑谈刚发生的争吵,我们还会——
……
当我打开商店的门时,那种感觉达到了最强点,我甚至都相信他真的就在店里。
因此,我喊道:“巴里!”
当然没有人应声。
我冲进办公室,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桌上也是干干净净,地板上也不见了我抛洒的那片狼藉。我嘴角露出了微笑,脑海中闪现着这样的想法:他随时都会回来,他的死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然后我转身看到了墙壁上那个空空的镜框,它正茫然地盯着我。
我说过我有办法让它说话的。


从那一刻起,想见他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一定要见他!他?他的身体。他的尸身。我需要亲眼目睹以确信他真的已经死了,这很有必要。
……
于是我拿起电话,毫不迟疑就拨通了。
“戈曼夫人——”
“谁呀?又是你吗?”
“戈曼夫人——请您听我——”
“你的同情心哪里去了?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吗?”
“我要见巴里,戈曼夫人,我要——”
“你说什么!折磨我你才高兴吗?你是不是在折磨我?”
……
“不,戈曼夫人……你完全错了。让我解释好吗?我只是打碎了镜子,真的很抱歉,但我会赔偿的。无论如何,您都要告诉我他现在何处,戈曼夫人。我必须要见见他,您知道我是爱他的——”
“真大胆!你还敢说这样的话!我算看透你了,你不仅害死了我的儿子,现在还要来亵渎他。难道你还没有闹够吗?如果他不去追你,他是不会死的。我叫他忘了你,但是他不听我的。”
“追我?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他从商店给我来电话说了你的所作所为,还说要去找你。我随即就去了店里,但他已经走了,办公室看上去像是刚遭了一场浩劫。”


-------------------------------------


我在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在祈求,祈求他的身体能再度活动,双眼能重新睁开,嘴巴可以继续说话,还能伸出手来触摸。我祈求这具尸体能重新变回过去的那个他。
我的愿望斗争着,和那不愿屈服的尸体斗争着。
这是最后的决战。
我从我生命之涯的边缘向下望去,俯视着他的死亡之岸。我感到那种难以抗拒的冲动在体内蠢蠢欲动,呼唤我纵身跃下,穿过那隔开我们的距离,和他相会。在死亡之国与死亡搏斗,和他一起达到永恒。在消失中存在。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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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里记叙的大部分内容有助于我此时写回忆录——回忆巴里以及我们相处的那段日子。我现在觉得我记日记的目的就是要让巴里时时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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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阴阳不能相通谁能去彼岸世界看个究竟再回来说个明白。死亡降临后欢呼与沉默同样无济于事因为死去的人听觉全无,我觉得没有他我难以继续苟且偷生我知道死亡的方式成千上万但我不明白为何他会暴死街头而我却依然苟活于世。由于此时我整日沉溺于回忆之中回忆自己的过去在甜美的冥想中回想着往昔的时光,我为愿望的落空而叹息,为虚度光阴而旧怨更添性愁;我不擅流泪的眼睛会因漫漫长夜吞噬挚友而泪如泉涌吗?我还会为爱的忧伤而啼泪,为无爱的夜晚而悲痛吗?
我会哭泣,但我不会泪如泉涌。我哪里还有眼泪,我的双眼早已成了冰封的河流。观自己之所为,听自己之所言,读自己之所写是我现在生活的全部。
他的脸,我看见了他的脸。不是他生时的脸。那是一张死亡的脸。皮肤变得如同塑料,往日的光泽也已不见踪影。那双手与商店橱窗里的人像模型的手如出一辙。
如果我没去看他该有多好!在如此漫漫长夜里我记不起他活着时的样子,头脑中只有他死后躺在停尸房里的那个形象。
我需要一张照片。一张他生前的照片。我很需要。我一定要得到。


-------------------------------------------

星期五:七周过去了
七天前
我们吵了架
他死了。
我还活着。
头疼再次袭来,又是呕吐。
跳舞 跳舞 跳舞 跳舞 跳舞 跳舞
死亡之舞?
死亡之舞?
何人起舞?何人作古?
跳舞。


那天晚上,我到巴里的坟上跳了舞。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我还会跳第二次。但我明白我非跳不可,因为我曾有此誓言。
……
我开始哭泣了。站在戈曼先生和巴里的坟间,我直愣愣地看着脚下隆起的这堆泥土,泪水沿着脸庞汩汩流下。起初,我还以为是由于一路匆忙而汗流满面,但后来泪水盈满了我的双眸,鼻中涕流不止,连呼吸也变成了抽泣,这时我知道自己真的是在哭泣。
……
……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周围的一切都从我的眼前消失。我蹒跚着,跌倒在地上。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下正是巴里的坟冢,并张开四肢趴在其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爬了起来,双膝跪地,横跨在这属于他的一抔黄土之上。突然间,我拿起那冰棍样带有标号的盘状物,以之为铲疯狂地刨着、砍着、挖着脚下的坟冢,将挖起的泥土漫无目的地四处抛散。有些泥土从戈曼先生的坟上掠过,发出嗖嗖声响。


难道我想靠近他?(或拥有他?)
难道我想与之共眠?(或祈求与之两位一体?)
两者必居其一或兼而有之。我难以解说。在极度冲动之下,我那时已丧失了思维能力。我的头脑犹如我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也是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疯狂之举延续了多长时间,我想也就数秒钟而已。当冰棍样的金属铲子变得弯曲而无法继续挖掘时,我也就停下了手。我垂头丧气,将“铲子”扔到了一边,瘫坐进自己挖掘的土坑里。
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且浑身颤抖。
有件事需要交代:我的头疼好了。
或许是被汗水和泪水冲刷掉的吧。
我平静了下来——慢慢地。
我不是到这儿来挖土的,我心想。
但我为何会这样做呢?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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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有强烈的占有欲,或许这话不对,可能我说你喜欢被占有更恰当一些。我是说你喜欢巴里,因为他——”她停下来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看看我的反应如何,“——因为他让你获得了新生。他让你体验到了你自己从没有做过、也不敢做的事。你的一切都由他来规划,对不对?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是如此。你该去哪儿、你该做什么、你该如何行事都由他来决定。他甚至还告诉你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以及该如何梳理你的头发。一旦他不在你的身边,你就会心急如焚;一旦你们在一起,你就会惟命是从。”
……她所说的我明知是对的,但我却不愿承认。我也不敢打断她,因为怕她不能把话说完。
……“我想你对巴里的依赖也曾一度令他心花怒放,他乐此不疲地当你的老师,教你如何生活,如何认识自己。我觉得他从同时扮演你的大哥哥、情人、老板和精神领袖中获得了极大乐趣。但巴里很快就厌倦了,因为他所喜欢的只是开始。你懂我的意思吗?他感兴趣的是征服他人,获得他们的‘芳心’。但征服一旦完成,挑战的刺激就荡然无存了,他接着就会将猎物抛下,因为他已觉得索然无味。与你相处也是如此,这也是他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的原因所在。他没有知心朋友,我没说错吧?”
……“我觉得你有点失常,击打巴里的坟墓是徒劳之举,他不可能再回到这个世上,好让你继续依靠。你无法面对现实,凡事自己做主你非常不习惯。其实你真正需要的不是巴里,而是你挥之不去的心理依据。然而现实中的他与你想象中的那个巴里相去甚远。同你我一样,他也有恐惧,只不过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而已。他这样做既表现了自己,也博得了你的欢心。哈尔,我觉得你首先是为他的美貌和肉体所倾倒,然后就让他占据了你的幻想世界。”


---------------------------------------------


……我站在他的坟前,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手电的光束聚焦在我面前的这块长长方方的土堆——他的坟墓上。我很平静,几天前的愤懑和狂躁已荡然无存。泪水挂满两腮,但我既没有痛苦的呻吟也不感到忧伤。我觉得我是在与他道别,放他远行。
……我随着节奏跳着,一方面为了哀悼巴里无谓的死亡一方面也为了庆贺他给我带来的快乐,那快乐将永远不会再来。
正当悼念慢慢为庆贺所取代时,埋伏着的巡警从不远处的墓碑后显示出了他朦胧的身躯,他像死神般向我飞扑过来,如同比赛中扑向橄榄球的球员。我们俩都重重地摔倒在巴里的墓边,但那巡警瞬间便站起了身,他一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发出了兴奋的吼叫。“好了,孩子,现在你跑不了了,我正式宣布逮捕你。”
那个可怜的家伙不明白的是我为何会突然大声狂笑不已。


--------------------------------------

“嗨,”我对斯派克说道,“晚上看场电影怎么样?”
“我说过我身无分文,这可是真的。”他说。
“没关系,”我说,“我富得很。几周来我一直无所事事,很想出去玩玩。这边的活完工后,我们可找个地方吃点炸鱼片,然后去看五点半的电影。”
“什么电影?”
“管它呢!”我笑着说。
他站在船体的对面,看着我,也笑了。“你是个疯子,你知道吗?”他说。
“谁又想清醒呢?”我说道。
那夜,我给了他一份特别礼物。
你希望在场吗?


------------------------------------

当参悟人生之后,你会发现世界原来并非如常人所理解的那般。我把发生的事都详尽地记录了下来,好让你了解我是如何变成今天的样子。但并不能说这就是现在的我,因为现在的我肯定已不受曾改变故我的那些旧事的左右。
我们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摆脱了自己的过去——惟有这一点最为重要。




心碎的美少年之恋。当感情以这种方式呈现,友情与爱情的区分又有何意义呢。无论如何巴里是哈尔人生的一道界碑,那些狂热执着和痛苦都化为人生进程的养料,从此告别过去,而那个人如此特别,与其挥别也可能是成为他。
“我们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摆脱自己的过去”,这句话或许触发每个人埋藏心中的痛点。
ps,这部小说没有电影吗。。。觉得GVS导演一定不错

プロフィール

HN:
Lynn
性別:
女性
自己紹介:
my blood aches from wa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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