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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时期的爱情

费尔明娜•达萨意识到自己在这世界上竟是孤身一人,一直都生活在社会的净界*之中。

* 天堂与地狱的边界,是没有接受洗礼或没有机会认识上帝的义人等待救赎的地方。





她并没有察觉,从家到学校,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她短暂过去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因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而存在的。伊尔德布兰达向她指出了这一点,但她却不肯承认,因为她永远也不会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好也罢坏也罢,弗洛伦蒂诺•阿里萨是她生活中唯一曾发生过的事。




所谓的世俗生活,虽然在她了解之前曾让她有过许多疑虑,但其实那不过是一套沿自传统的规矩,庸俗的仪式,事先想好的言词,在此之下,人们彼此消遣,为的是不致互相杀戮。在这个轻浮的世俗天堂,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对陌生事物的恐惧。她用一种更为简单的方式为它下了定义:“社交生活的关键在于学会控制恐惧,夫妻生活的关键在于学会控制厌恶。”




他们之间的感觉并不像新婚燕尔的夫妇,更不像相聚恨晚的情人。他们仿佛一举越过了漫长艰辛的夫妻生活,义无反顾地直达爱情的核心。他们像一对经历了生活磨炼的老夫老妻,在宁静中超越了激情的陷阱,超越了幻想的无情嘲弄和醒悟的海市蜃楼:超越了爱情。因为他们已在一起生活了足够长时间,足以发现无论何时何地,爱情始终都是爱情,只不过距离死亡越近,爱就越浓郁。



无比细锁日常同时无比浪漫…对生活的种种无奈痛苦或丑态都极力写到,但整本书从开头到结尾的不同人物的无数段关系却只落力于爱情。对这样的想法和表现力感到吃惊。



百年孤独

被“不好读”的标签吓了N年,想不到竟一口气读完。再次证实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亲自体验并与自己的经验值结合才有意义,“别人说”只是别人的意义。整部书有着神奇的吸引力,读完最后一页震颤身心…空茫?绝望?虚无?孤寂?说不清。原地打转的生活,模糊的时间概念,贯穿百年的刻骨孤独,于人类历史,于每个个体,岂不都在这相同的漩涡中直至最终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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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


在爱的时候,死是平常的事。
我累了,我真困,我要睡觉。我的思想和身体各行其事。
雷,人真是有灵魂,生下来就有,不是瞎说。
平常人是一个钟,哑了,灵魂荡起来的时候,生命就响了,都是回声,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死不是空虚的,死是实在的,太密集了。
我的灵魂到那去了,有时候相爱,有时候灵魂就飞走了。真像蛋壳一样。我有这个宝贝,别人没有。有时也真孤寂,找不到一个灵魂。能找到的都是生活。
真渴望被精美地爱。可是我知道,没有比相思更美的,相思真像光中飘着的线。一头没拽住就飘下去了。
两条线跳同一个舞蹈,拽紧了就成织布机了。全动心就坏了,钢琴只能弹一个琴键,一种不知道的美丽,一种是好像知道的美丽。
“几曾游沧海,不见天下人。”
它们谁也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技术,知识、教养,还想来骗我。有人有过宝贝,现在传到我手上了,上天啊,你让我的宝贝不要摔碎吧,你把我摔碎吧;你不要把我的女孩子破坏,你把我破坏吧。
死亡不是可怕的事。对于你们来说,死亡是最可怕的,所以你不知道有比死亡更宝贝的东西。你们不敢活,你们的生活无可奈何,像羊一样沿着道路走下去,你们以为所有人都是羊。你们以为我是羊。我跟你们在一起,是为了让你们不太难堪。我咩咩叫,照顾你们,因为我的口口也是羊。可我知道我不是,我是带着自己的心来的,我知道我来这是有事。我唱一支歌,你们觉得可笑吧。你们现在不再流行唱歌了。你们咩咩叫。
可是这个不是你们能改变的:我只是来唱歌的。我不是羊。
雷你别伤心,这种人都得死。他们被钉死之前,你们不会安心的。你们看着钉死的人嘲笑,然后又膜拜。你们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你们可爱地发明了钉子,你们用钉子来说明一切,你们的真理。可以这样,但是你们不该有赞美!不该喝完咖啡以后,坐在那,像走进餐馆一样度一个假期。像萨特说那样:你们以说明自己有罪来证实自己无罪。
你们没有罪,多此一举,做这些干什么呢?他还活着就在你们身边听你们讲道理,你们想说服他,从他生下来时,就安排好一切。你们给羊吃草给他吃巧克力,你们他妈的混帐的生活梦想。你们以为那是一个空罐头盒可以装饼干。你们打不开它。在你们打开它的时候,你们看见了火焰。你们评价说:这不是甜的是酸的。你见过酸的火吗?你们真的把它当甜点心了,绑上红缎带,送给小姑娘家让她们过生日,点红蜡烛,让她们知道,你们有那么多的东西。耶稣的礼物。他们的糖弄坏了她们的牙齿。
“你们只能制订口口规则,不能制订口口规则。他的口是属于他的,他爱怎么口,就怎么口。他不需要钉子,也不需要你们把他放在神坛上,坐在大海边眼泪汪汪。他爱怎么口。就怎么口。你们不敢说这句话。
只有你知道我,我来过一次。我妈妈都不知道,你们只是有时看我像看另外一个人。我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害怕。我也就学会了不好意思。
为了消磨时间,我做了木匠,养了猪,写了诗。我用我的宝贝轻轻的碰了一些字,他们说:这是什么?我不回答。
他们都笑的时候,只有你在哭。还有这么个算盘珠一样的生活,一粒一粒拨过去了。
雷,给你的,就永远是你的了。你知道自己就是自己,他是一种明白,不是一种生活。
人明白就没有道理,没有道理的口口。
谢谢你知道我。




20

平常人是一个钟,哑了,灵魂荡起来的时候,生命就响了,都是回声,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死不是空虚的,死是实在的,太密集了。
我的灵魂到那去了,有时候相爱,有时候灵魂就飞走了。真像蛋壳一样。我有这个宝贝,别人没有。有时也真孤寂,找不到一个灵魂。能找到的都是生活。
真渴望被精美地爱。可是我知道,没有比相思更美的,相思真像光中飘着的线。一头没拽住就飘下去了。





87

我听到你无声无息的走了,到生活里去了,这是我憎恨的事。我很惊讶人为什么愿意活,而活就是生活。我也到生活里去,然后又出来,在边上站着。我对你们说那不太好,我去过,可是你们不信。生活里人口众多,生活把那些小玩具摆在街上,你们就去看;把那些小点心摆在桌上,你们就去吃;把那些鞋摆在地上,你们就去穿;你们穿上它就走远了。


我生来不是属于生活的,我住在我的房间里,不到街上去。我在我的房间里画画,不看外面的风景,我说我的话,我听不懂别的语言,可是没有一个人。



你们都到生活里去了,生活里人口众多,你们为什么要认识我呢?






98



现在想,能看见你也是幻梦一般。
我太极端,写书一页一页把我打开,才知道我早就疯了。
我不是爱,我是在梦想一个女儿世界,我的爱是微不足道的。
我梦想着洁净,想让她杀死我,除了我心里的一个地方,其它愿望都是不洁的。
我爱是因为我渴望,也是因为我恐惧。我怕世界把他们拿走,女孩被碰了,我的心就会发抖,因为那是我的心。
我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我不会爱人,只有世界倒过来的时候,我才会凶起来,我不会爱倒会恨,世界把女孩子毁坏了。
我终身与世为仇就在于此。
我与我自己为仇就在于此。
我喜欢好女孩和好女孩在一起,过去不知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唯一实现爱的可能。
我生下来就错过了。
生下来有些事让人高兴,有些事让人动心,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空气是动人的。
爱我我是感激的,我希望她爱我心里温和的冰雪,我不太希望她把我当男人去爱,我想相互照耀使阴影消退。
由于不可抑灭的愿望和火焰,我永无得救的可能。我只能梦想一种看得见的生活,看她们在一起。
我只能发疯一样修我的墙,我的城,我天国世界的边界。
我把我心的边界划到了外边。
这是一个发疯的念头,我做成了,在一刹那。
我准备了那么多年。
现在我没事干了。我有最好的妻子、家、地,和一点钱,可这没用。我是为那件事活着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过,我只知道我爱,爱得莫名其妙。
谁看我都疯了,因为我不承认生活,不承认它安排好的一切——包括诞生,这种人怎么还活着呢?

天亮人会醒,就像生下来一样,一滴一滴关不严的水,让我发疯。
心里是瘀着血的,隔一阵就要用刀划划。人受不了的时候本可以死,可是我死不瞑目。我的另一部分还活着,(此处遗失),还笑,和别人在一起,没完没了。
把心给了别人,就收不回来了,别人又给了别人,流通于世。
(我不是指心,我是指身体,我爱,身体就变成了我的心,它会发疯。)
我希望有女孩爱她,有春天。我想看见同样美丽的人,都是洁白的,我的心就恢复到最初的安宁之中,它只有看见自己的影像才能安宁。
要不然它一直在污秽中发抖,我给她,她却到更污秽的地方去了。
我站在那长得奇怪。我不能保存我的心,我洗过的手都是不洁的。我的血里有腥味。火,热烘烘的,我很想说你要我吗?把这火熄灭。让我像满天大雪,为你跳舞,一直铺到屋檐下边,你走过的时候没有脚印。
我很想说,至少你把我带走吧,我的心是配得上你的,它是天上来的。
可是她把它像汤料一样放到锅里去了,我在受苦,冷水和开水,日和夜,我的心回不来了。
这是我最怕的事,结果就是这样。
我不是预备给你们爱的。我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人,你们都不认识我,就把我当人了。我也承认,你们以为把我放在屋子里,我就会坐下吃饭;你们以为我爱你们,就会变成你们住的房子。我知道我一直在寻求,那个保证,那个幻影,那个敢于爱的和敢于死的,没有这个保证,就会回到世界上去,就会毁灭我的梦。夹缎带子的小日记本,和鲜花是两回事。花开花落止于生死,我渴望爱,一点一滴,带我走吧,你要我吗?我的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你们带我到生活中去,我说路不对,就站在路口修一个房子,你们从街上回来,就应当挣点钱,这是我的工作。
我说:好。就到世界上去了。
我是为了你们留在那个地方,而出门的。我回来的时候,她没有了。
我不能原谅。因为她拿了我的心,到污秽的地方去了,我没法死,在我的心灭亡之前。
(此处遗失)。

199(此处遗失)年 4 月25 日





105

晓楠:
醒了才知道人心有多冷。
平时都挺好的,迎迎送送的,到真的时候就都只想自己了,自己那点宝贝,我也一样,英儿也一样,雷也一样,人都一样。
道义都是在不伤筋动骨的时候说的,是活着的加减法,到死那就没法说了。死要死得省钱,便宜一点,这是我对自己说的,听别人算帐总有些不以为然。
我最后是想干好事的,因为感激,但忽然发现英儿的那些打算和等待之后,我的心就暗了。没有灵魂谁跟谁都没有关系,都是交易。我走在阳光温热的街上,真伤心。
我欠了人那么多,欠雷的,欠英儿的,最后还她们,谁也不会舍弃一切,说白了就这么回事,有人会哭一次,有人会死,但不会因此不笑,就像木头不可能不浮在水上一样。而且干吗不笑?
看到人为了活,展现的儒儒、明媚的样子,真伤心。那么好的人也会这样,就像在万丈高楼边看花。心冷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有意无意,平时觉得灵巧的小伎俩。
她这样是对的,也是不对的,因为她忘了,不是在对活人说话,而是在对死人说。想死的人什么都知道,风动一动火焰就会摇晃,他已经变成魂了。
想活的人都得算那笔小帐,那么可爱。你就不能上教堂吗?看一看水里的影子,要知道钱不是那么有用,东西也不那么有用,都得搬走,你看我本来是什么样的。
他们往下拔钉子,才发现钉的不是地方,本来应该钉在心上,现在都钉在手上了。
这个人死不了了。


251

但是什么都不能阻挡他,“因为他已经从根上毁灭了”。他从小就准备的,向上天祈求的那个国度毁灭了。这个毁灭断绝了一切他生存的可能,他是少有的有目的生活的一个怪物,他生长在生活之外,有一段根茎却暴露在生活之内。当它被斩断的时候,他就奇怪的看着我们,几乎有些愕然。


“你们活什么呢?”


伤口

这是给你读的,因为我找不到你,我在信箱里拿到的是自己的信。我以为这些话不用说,或者以后还有时间,以为你知道这些话,这是我们的生活。可是我找不到你,只听说你哭过,说我不知道你,不理你。你觉得我没有看见你,所以你没有了。现在我写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只看见了你,看见你在所有的事情中。他们都是虚幻的影子,或者准备使用的东西。我不太相信你还在一个地方,你还活着,你还能读我写的每一个字,我们中间永远隔着死亡和大海。我不太相信,照过我的太阳,又会照着你,照着你的发。和你生活的街道。我不太相信你还会说中国话,说使我们在一起生活的那种语言;不相信你的心还能看见我。但是我还是写了,日日夜夜不可置信地写着。我在黑夜里对你说话,在白天把这些字放进信筒。我在每一张纸上说话,就像在山上看你一样。我只听到石头的回声。我让我的声音去找你,它在蓝色和橙色的风暴中,变成雨水。我并不知道它们会落在什么地方,落在无人的树林里,或者枯枝腐烂的道路上,或者陌生人惊讶的回视中。谁也不知道这是写给你的,谁也不认识你。他们有时回忆起另外一个人,或一个生活中的声音,插图。你的父母也不认识你,你的兄弟或女伴。当我说我认识你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他们都以为我认错人了。我说的一切无人知晓,因为我只是写给你的。
我写这些字,是因为我还活着。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不愿死去,它必须活在两个人之间。它不像树木那样,仅仅生活在一块儿土地上。它像彩虹,从这边到那边,不断变换着颜色。我们是一起看过彩虹的,在那雨雾萧瑟的下午,都惊讶起来,都觉得彩虹是我们的,我们爱过;我写这些字,就是为了把它给你,就是因为它不愿跟我一起消失。
你没有了,你还活着。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我希望一定是不是,因为我的你不会做这些事,因为它知道我的灵魂,因为它走了那么远才找到花朵一样的坟墓。我们要一起葬在生活的土里,我们要无声无息,我们要如歌如诉,我们要活在这幸福的死亡中。我们不需要复活,不需要那支离破碎的恶梦,我们生活够了,现在应该休息。
但是你没有了,就像习惯用手去拿杯子,手没有了一样,就像在手术后,被拿走了心。我的血依旧在流,却无法回到我的身上,我说话变成文字,我整个就是一个伤口。我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活了多久,刀口就有多长。我被解剖开以后,就无法再保持清洁的样子,我只能说:让我的血流吧。
这些字是写给你的,也是你最不愿读的,因为只有你知道。它是真的。它是我们一起写的,每一笔都是,我没有自己写一个字。你不想读,不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是因为你不想看见你自己了。它的美丽让你害怕,它的单纯使你污浊,它的真切使你变丑。你那么怕看见自己过去的样子,它就在镜子里,在我心的冰雪下面。你看见了,就不能活,就不能再打扮自己,就不能在谎言中生活。你把谎言包在小小的糖纸中间,像小女孩似的,你已经不那么小了。谎言使你的嘴上有皱纹。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告诉我,这是假的。你能够站在大厅下,站在所有法律的木栏杆后,说这是假的。我希望你说这句话,用这句话杀死你自己,杀死那个用皮筋梳小辫的女孩,杀死我们所度过的所有日子。你的眼泪、诗和爱,你在北京发疯一样的等待,我要看着你做这件事。你杀吧,它最后的叫声让你害怕。
我写这些,是为了等你,等待你变成另一个人。雷说让你回来,但是你听不懂,因为你把耳朵堵着,我说你也听不懂,因为你不要心。你以为世界是很大的。足可以把心丢掉;你以为时间是很长的,足可以埋葬这一切,足可以让我们变成枯骨;你以为忘记了中国话,就忘记了我们;你以为河水可以冲淡一滴眼泪,你以为我的灵魂在石头里死了,它不会在每个春天,出现在你脚下。
我写这些,是因为我不需要找你,是因为我一定会找到你,是因为上天在我一边,我把心给她的时候,她会允诺我一切。
我会写一切,日日夜夜的写,这就是你活着、我活着,无法避免的事情。 是你使我写一切,把我从石头一样的梦寐里解放出来。你给我语言,给我一条通向蓝天的大路,你使我在消失之前说出一切。你会知道的,因为我已经说出了一切,你又不会知道,因为时间关系,最后一句话是我在你耳边轻轻说的。




看完《英儿》整个人几天都好不了……
在这么灵的字前,所有用伦理、道德、哲学批判顾城的人都显得可笑,当事人已经死了你们到底审判什么呢?你们用一堆“常理”愤懑着一件你们不理解因而可恨的事情,用不留破绽的批驳证明自己的成熟和世界的公义…但说到底你们即便精通做人也拿不出那份儿“真”来,最讽刺的是,顾城说他与世为敌,高举道德大旗的人(你们都看到死亡真相了吗)确实与他为敌了,可最后世界会记住的是那个拒绝活的顾城、那个用真纯感动世界的诗人,而非讨伐成林的七嘴八舌们。

李英则用不断写书出书证明一个人可以有多么无耻。生活就是这样,活得真活得纯的人很可能轻易就被毁灭了;寡廉鲜耻的人却可以上蹿下跳。顾城最后写的那些话是还留有李英对他的真情那份期待吧,虽然失望了但还些微相信吧……他可知道她通通否认了,否认了也并没把她杀死,反而成为活的理由。诗人终究天真,以为别人也会跟你一样只认“真”吗?少了“真”都不能活吗?可看见李英用谎言比你以为的还更让你死不干净。

犹记得北岛笔下,舒婷笔下,都是顾城真纯的样子,而有顾城必有谢烨。天真的诗人,即使被再多人批评不通人情世故人格不完善但其实你明明有一个最好的伴侣,可以谈诗歌谈灵魂,可以一起窝在世界边缘的城堡。却为何被你最痛恨最不屑的虚伪蒙蔽双眼……悲剧,我们看天真如何被虚伪杀死,看童话如何被谎言毁灭。



PS,顾城反对世界、反对男性的思想,那种极度对抗男性权利的世界的态度,让我觉得跟抱持“男性崇拜”的三岛由纪夫真是恰恰相反。两个性情思想天差地远的人,最后都以自杀终结,也算殊途同归了。
69届初中生

一个大悲剧里的大喜剧。69届其实也就是父辈那批人,常常听他们讲过去,多的是社会如何一次次抛弃了他们,看了这小说更能体会到,即使外部世界再亏欠你,关键还看自己的作为。任何时代境遇也一样,总要看个人能耐。
“生活对人犯下的一些误会,尽管会蹉跎一些时间,浪费一些感情,但有时候也会变,想不到地解除一些危机。也许,任何一种误会里都包含着一种必然的因素。不管怎么说,误会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让它为命运做出些什么吧!总不能让它白白地误会一场。”




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这类幽默感在许多别的现代英文小说中都能读到,看得出英国人喜欢这个调调。不过能贯彻在科幻作品中就非常了不起了,首先必须具备丰富的知识量,书后评语有句“智性十足的趣味和趣味十足的智性”就非常贴切。
冷酷又荒谬的人生,所以,看开点儿吧。
(那个充满负能量的机器人“马文”简直太萌。




红字

亚瑟和海丝特相隔的两座坟共用着一块墓碑:“暗黑的底色,鲜红的A字。”
牧师与其惺惺相惜的信徒发生通奸罪,为此两人赎罪一生,精神上再相爱也不可逾越法律的规则…小说放在现代来说意义应该是修正怯懦的人生(但性格这东西…),其他方面随着社会环境改变总也一直在变的。
整本书教训人的口气真浓。




夜莺与玫瑰

你用生命信仰爱情,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将你的心血化为尘埃。夜莺与玫瑰是最为悲哀惨烈的一篇。
快乐王子也是无尽的善意和付出最终只剩心碎的爱情。
很多篇都讲述着自负与傲慢…最后一篇是一个从负能量变正能量的故事,结局却是好人好事不长久。
这些哀伤童话,因为世间会听取教训的人太少。




浮生六记

夫妻二人赏花赏月谈诗颂词布置花草对拜月老,丈夫怂恿妻子女扮男装出外共游,妻子要求丈夫带着登舟一赏太湖风光…日子被他们过得如诗如画,芸娘可贵不单在知足常乐,更是那份将所有聪慧巧妙运用在生活情趣上的心态。
由于作者沈复的年代,很多人可能觉得芸娘只是封建产物下男人心中理想的女性,但事实上现在很多“婚姻不幸”的女人不正因为缺乏那份宁静如水的生活哲学?永远觉得自己不走运。不是说不能求上进,而是应在同时珍惜拥有的。男人也一样。
这本小书之所以依然令很多人唏嘘感动,始终是因为情趣相偕个性相融的伴侣终究难觅吧。




陆犯焉识

断断续续读了挺长时间,中间赶上好友结婚帮着忙了一阵儿。感慨其实很平常,凡事人总要给自己理由的,爱或不爱尽凭你去说,得了自个儿的理由才好不慌张地活下去。岁月老去虚实还有什么可辨,惟留一份儿寄托和心安,以便自我感觉不负此生。


一边是祁连山的千年冰峰,另一边是昆仑山的亘古雪冠,隔着大草漠,两山遥遥相拜,白头偕老。


那是冯仪芳第一次亮出她的哭功夫。她当时在八仙桌上画扇子,绢绸上的牡丹都给她泪水冲得落花流水。婆婆揉揉眼睛,颤巍巍走了。佣人们红着鼻头,无声息地进出。大小两个继子站在她两侧,满脸给眼泪爬得发痒。他们从来没见过谁哭得这么好,这么不带有一切女人哭泣的必然丑陋。陆焉识十四岁,侧面看年轻继母怎样眼泪落得像珠宝。


“那么……不去了。”焉识说。
冯仪芳把披着长发的脸转过来。将近一天一夜,其实娘儿俩的对话一直在心里连续,那关于留学与否的讨论一直没断,无声的争执一个回合来,一个回合去,都在心里,因此此刻焉识猛一张嘴,说出的话在弟弟听是缺乏上下文的,在恩娘这里,却正好对接。


完婚之后我祖父陆焉识看都没看我祖母冯婉喻。面孔朝着她也可以不看她。你要想看不见谁,你可以在谁面前瞪大眼做睁眼瞎。这正是我祖父惯使的伎俩。这是个很重要的伎俩,能让他对着冯婉喻不急不躁,嘴角还挂笑容,当然是我们九十年代的现代人形容的“空姐笑容”,英文里的“Saccharinsmile”(糖精笑容)。挂了这样的笑容,对于他不入洞房,不碰新娘,不近情理,你也就闭嘴吧。从结婚到远航,整整五天,焉识就用这微笑把自己关闭起来。哀大莫过于心死,心死莫过于一笑。


因为他知道没有共同的未来等在望达和自己的前面,他反而天真无畏,珍爱两人相聚的每一天。相聚一天,他就优美奢华地好好地葬送那一天。


凌博士离开美国的时候,问了焉识毕业回国的打算。焉识告诉他,不打算回国了。
焉识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回答大为惊讶。这个念头埋伏得真好,连他自己都被瞒过去了,瞒了那么久。


二十三岁的焉识在这一瞬间对自己有了一番重大发现:即便他未婚,他也不会和眼前的意大利姑娘结婚。即便把冯婉喻和销魂摄魄的望达并列,让他挑一个做妻子,他仍会毫不犹豫地挑冯婉喻。因为望达不是楚楚可怜的女人。你看望达为你为她自己谋划得多么头头是道?她从来就不知道“可怜”为何物。原来他陆焉识可以把激情,把诗意,把头晕目眩的拥抱和亲吻给望达这样的女子,而必须把他其余的一切,给婉喻、恩娘那样的女子。她们的可怜让他充满怨毒地、充满鄙夷地把自己给她们:喏,拿去吧,拿去你们的牺牲吧。原来在他这里,恋爱是一回事,和谁去熬完一生是另一回事。与之去熬完一生的女人,必定引起他的无限怜悯。


焉识那是第一次看到人群的强大。一个好心者告诉他,得有自己的人群。孤立的反击等于不反击,比不反击还糟。必须善于投靠对手的对立面,拉对手的对手做自己的朋友。这个好心者给他写下了一家杂志的地址电话和两三个人名。他们的杂志会支持焉识的。焉识读过那本杂志,也时常跳出些骂手,骂得漂亮些,风度翩翩些,不骂人的时候,小说、诗、论文也都看得过去,但他们不骂人的时候比较少。他没有去找对手的对手。他总是可以晚一点找他们,总是可以晚一点失去他的清高和独立。


梁葫芦躺在窗下的床位上,称心如意地对老几说:“这叫爷儿俩好吧?一个头上蜕了层皮,一个身上蜕了层皮,合一块儿才是全乎人!”


婉喻每一个秀丽的毛笔字都是给信箱后面一双双眼睛仔细地看过,才到达老几手中的。那一个个字多秀美,多单薄赤裸,它们无辜又无奈地给看过来看过去,他都为那些字害怕害羞。他不在乎自己的信给看过再到婉喻手里,他的字历练过了,厚颜了,他的字一次次爬上罪犯登记表格上,也一次次用去写监狱墙报、黑板报,一笔一划都给杀人犯、强奸犯、盗窃犯看熟了,被那些脏眼睛捕捉,再进入那些脏脑筋。而他受不了婉喻的字赤裸裸地给人看。婉喻是他生命中最软弱的一部分,就像这被磨掉了皮的嫩肉。


要是他跑到婉喻面前,跟她说,我和你发生了一场误会……也许我跟自己发生了一场误会;我爱的,却认为不爱。一代代的小说家戏剧家苦苦地写了那么多,就是让我们人能了解自己,而我们人还是这么不了解自己。一定要倾国倾城,一定要来一场灭顶之灾,一场无期流放才能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曾经是爱的。


那就是春荒到来的下午,犯人们正读报学习,讨论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吃。一个西安犯人开始发言,是一篇有关羊肉泡馍正宗做法、吃法的精彩发言。接下去,发言踊跃起来,江苏犯人讲到无锡排骨,徽州犯人谈论臭桂鱼。大约是在一个四川犯人发言的时候伪连长离席的。四川犯人的发言最热烈,讲的是一种叫“三合泥”的甜食,核桃泥、芝麻泥……总结是“好吃惨了”!伪连长大概就在四川人用活色生香的四川语言请大家客的时候走的。谁也没注意到他。监督学习的是大组长,一个判五年徒刑的抢劫犯,他也没有注意到伪连长的反常,就像不愿错过一道道物质美食一样,他不愿错过一道道精神美食。


婉喻的信里,一半写现时,还有一半,是写过去。焉识、婉喻还有恩娘的过去,在婉喻那里都有完整的备份。某件事,发生在哪里,怎样发生,焉识你还记得吗?看信的时候,陆焉识发现冯婉喻总是记住事情美好的那一半,或者说,同时发生于他们的事情,可以给看得美好,也可以给看得庸常。婉喻在她信里跟他重新过一遍那些日子,把它们过成了好日子。


也许他的逃亡就为了这个目的:要当面告诉婉喻,他什么都记得,正因为记得,他现在知道那么多年他自己误了自己,也误了婉喻。他要婉喻原谅,他最好的年华没有给她。他一定要婉喻原谅他对她的心不在焉,在她身边的他仅仅是一份面带微笑的在场。


瘪三们为了把蹩脚货换成钱要那样造孽地讨好你,马屁拍到天上,焉识只有买下货色才能从自己眼前抹除一副可怜可嫌的嘴脸。


婉喻的汇款有三分之一花在这身行头上。婉喻隔着几千公里打扮了他。


从他记事开始,他就为了不让别人为难,常常做别人为难他的事,做别人要他做的人。他做了别人要他做的人,得到“随和大度”、“与世无争”的评语,甚至“大咧咧”、“心不在焉”的好意嗔怪,他是满足的。这满足似乎抵消了他因为扮出“随和大度”引起的内心紧张,这满足也似乎补偿了他那“与世无争”带来的真正失去。


文字争执不知为什么最终总要以大混战告终,也不知为什么,双方的火药味都带有一种淡淡的无耻。


梁葫芦就在这当口上回过头,老几看到了他已经死亡的那部分脸。小凶犯在最后褪尽所有凶残,常年红烂的眼睛此刻是羔羊的。犯人们解散之后,早餐开始了,梁葫芦还没有给拽进警车,一滴滴尿从他棉裤管里漏出来。警察也不硬来,似乎对死囚的垂死挣扎充满理解和同情。人们捧着大盆的青稞糊糊聚向门口,见老几过来,都给他让路。老几看着对开的车门在梁葫芦被塞进去之后关上了,一切挣扎最终归于无济于事。


“老早呢,觉得你没用场好,心底里不龌龊,人做得清爽。太有用场的人都是有点下作的。现在看看,没用场就是没用场。”恩娘说,“中国是个啥地方?做学问做三分,做人做七分。外国的人要紧的是发明这种机器发明那种机器;中国人呢,要紧的就是你跟我搞,我跟你斗。你不懂这个学问,你在中国就是个没用场的人。”


一道指示给一级级贯彻下去,就贯彻成另一桩事了。因为每一级都要把自己的私怨、阴暗加进去。


皮埃尔生长在国外,觉得什么都是可以敞开来说清楚。教给他怎样阅读中国人,已嫌太晚;他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的一个中国男人,应该可以不动声色地防御,甚至进攻,不露痕迹地交换利益甚至勾当,只要不被抓住永远不算作弊。二十岁,他应该习惯了人的那种淡淡的无耻,把它当成是正常的人味。而告诉皮埃尔这些,太晚了,他傻乎乎的诚实,以及对民主自由奠真信心,已经成形了,而谁又忍心毁掉他的诚实和天真呢?
焉识很高兴自己不必花工夫重塑一个皮埃尔;他马上要离开上海了。就让他去千差万错地理解他的血缘发源地的种种事物和变化吧,就让他给予这些事物和变化千差万错的喜和怒吧。


人应该给自己足够的民主自由选择跟谁交往,并且坦荡地承认一份交往的失败。


人总是在恩惠失去时意识到恩惠曾经的眷顾。


婉喻是他寡味的开端,却是他完美的归宿。


他恐惧死的程度可以杀死他一百次;不,他每一分钟被杀死一小部分,到了天亮,他竟然完全死了一样昏沉沉睡去,守着两张空白的信纸。


老者抬起头,灰色的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似乎是说:你逃过今天这一劫了,明天呢?也可能说:我俩还不一定谁更幸运呢。


老几的注意力完全回来了。台上的领导在用这些老犯人的例子给所有犯人上课,说这是中央领导的关怀,特赦从现在开始,头一批得到赦免的是这二十多个“镇反”和“肃反”进来的老先生。老几想“老先生”是什么社会面目?人民中的成员?好人民还是坏人民?


一家子总是这样:你觉得你可憋屈够了,他觉得憋坏了的正是他。


心太软的人快乐是不容易的,别人伤害她或她伤害别人都让她在心里病一场。


他们的相亲相爱很古典:眉目传情,两心相悦,心里有,口中无。


一个成功的女光棍儿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另一个女人控制。


对于好事坏事的等待都是牢,都会剥夺你的自由。

北回归线

激流般的文字仿佛看得到敲击打字机的那双有力的手,一些段落似乎能想像出快速激越的英语念白…如果我们嘶吼,是因为我们想要表达,而这全因为活着,用力活着,悲伤咒骂都是爱的证明。



人类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寻找奇迹,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从血泊中跋涉而过。他们用各种主义使自己败坏,只要一生中有一秒钟可以闭上眼睛回避令人厌恶的现实,他们乐意让自己萎缩为一个影子。丢脸、耻辱、穷困、战争、犯罪、无聊,一切都可以忍受,因为他们坚信一夜之间会发生某种事情,会出现一个使生活变得可以忍受的奇迹。与此同时,人体内有一只仪表在运转,没有人能伸手进去让它停止。有人在大嚼生命之面包,狂饮生命之酒,与此同时有位肮脏的、肥蟑螂一样的牧师躲在地下室里大吃大喝。地面上的街灯下有一个鬼影似的主人咂咂嘴唇,血淡如水。在无止尽的折磨和苦难中没有奇迹出现,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慰藉都没有。只有思想,苍白无力、必须靠屠杀养肥自己的思想,像胆汁一样产生的思想,像猪的肚子被刀豁开后露出的内脏一样的思想。



不知怎么搞的,意识到没有一件事情会有成功的指望反倒对我产生有益的影响。多少个星期、多少个月、多少年来,实际上是一辈子,我一直在盼望发生什么事情,某些改变我的生活的外来事件。现在,猛然受到启发,意识到一切皆没有指望,我觉得如释重负,觉得肩上一个沉重负担已卸下。


我打定主意让自己随波逐流,对命运不做丝毫抵抗,不管它是吉是凶。迄今为止,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尚不足以毁灭我。除了我的梦幻,它现在倒也还不曾毁掉什么。我未受损害,这个世界也未受损害。明天也许会爆发一场革命,出现一场瘟疫,发生一场地震;明天也许不会剩下一个可以寻求同情、帮助和信任的人。我认为这场大灾难已经显露出迹象,我再也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真的一人独处。


就在此刻,就在新的一天到来的这宁静黎明之际,这个世界不是充满着罪恶和悲伤吗?人类天性中可曾有哪一种成分被历史无休止的进程所改变?发生根本的、重大的改变?实情是,人类被他称之为自己天性中较好的那一部分叛卖。在精神生活的极限上,人类再次发现自己像野蛮人一样赤裸着身子。可以说,当人类找到上帝时他们自己已被剔去所有的肉,成为一个骨架。为了重新长上肉,他必须再活一遭。“上帝”这个词必须变成肉,这是灵魂的渴求。不论眼睛看到多么碎的面包屑,我都要猛扑上去把它吞下。若是活着便是至高无上的事情,我就活着,哪怕为此一定要成为一个吃人生番也罢。直到现在,我一直在设法保住我这宝贵的臭皮囊,保住包裹骨头的那几块肉。这种生活该完结了,我已忍耐到极限,我的脊背已贴到墙上,无法再后退。就历史的演变而言我已死去,倘若还存有希望我只好再赶回来。我已找到上帝,但上帝也无济于事。我只是在精神上死去,肉体上仍活着,而在道德上我又是自由的。我已告别的世界是一个动物园,黎明正在一个新世界里降临。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精瘦的灵魂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在其中漫游。如果我是一只鬣狗,我准是一只瘦弱、饥饿的鬣狗。我这就出发,去喂肥自己。



有些天太阳出来了,我走上那条被人来回踩过许多遍的小径,心里如饥似渴地思念着她。尽管这种严酷的生活倒也令人满意,我仍不时渴望过另一种生活,臆想如果身边有一个年轻活泼的可爱女人将会发生什么变化。问题在于我几乎已不记得莫娜的模样,也不记得搂着她是什么感觉。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已沉入大海;我还有记忆力,不过眼前的形象已失去生气,它们好像已死去、散乱,像插在泥沼上久经岁月侵蚀的木乃伊。



世界变得越来越想一个昆虫家的梦。地球已偏离自己的轨道,地轴已错位。鹅毛大雪而从备份飘下,新的冰河时代正在来临。横向的缝口正在合拢。仍处于胎儿阶段的世界在美国中西部谷物带濒临死亡,成为死去的乳状突起。三角洲突然消失,河床平滑如镜。世界同明亮的阵雨般的一块块黄色岩石相撞之时,新的一天开始了,这是冶金的日子。温度计的水银柱落下来时,世界的形象变得模糊不清。仍有渗透,有些地方还会发出声音,但在地球表面静脉全在曲张,在地球表面光束变得曲折,太阳像迸裂的直肠那样鲜血直流。



我无法使自己长时间地思念她,否则就会从桥上跳下去。


七年来,我不分昼夜四处游荡,心里始终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倘若有哪一位基督徒像我忠于莫娜那样忠于上帝,今天每个人都早已成为耶稣基督。


当我意识到她已离开,也许永远不再回来,一个巨大的空洞便打开,我觉得自己在下跌、下跌,跌进幽暗的空间中去。这比流泪还难受,比懊悔、创伤或悲哀更深刻。这是抛入魔鬼撒旦的无底深渊,我无法再爬上来。没有光线,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没有人手的触碰。



我也忍不住记起,我们肩并肩穿过这些令人悲哀的、幽暗的、现在渗透着我的梦想和渴望的街道时她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对于她而言,这些街道同其他街道一样,只是略微脏一点儿,仅此而已。她不会记得我曾在某一个角落驻足捡起她的发夹,或是俯身替她系鞋带时留意她落脚的地方。它会永远留在那儿,甚至大教堂被毁坏,整个拉丁文明永远湮灭后它仍留在那儿。



在这儿所有分界线都已消失,世界展现出自己是一座疯狂的屠宰场。单调的生活延伸到无限,出口紧紧关闭,逻辑在四处横行,血淋淋的刀在闪光。空气寒冷而污浊,语言则是启示录式的。到处都找不到一块标明出口的牌子,除却死亡之外没有什么好谈的。一条死胡同的最里端竖立着一座绞刑架。
巴黎,一座永恒的城市!它比罗马更加久远,比尼尼微更加壮观。人像盲目、蹒跚的白痴,爬向世界的中心;像一只漂进大洋、死一般寂静的软木塞,独自在这儿漂浮,在海洋的渣滓和船只残骸之中,无精打采,毫无希望,连路过这里的哥伦布都不会去注意。文明的摇篮就是世界上腐臭的污水坑,就是陈尸所,发臭的子宫把骨肉的血污包裹放在里面。



凡有墙壁的地方都贴着海报,上面画着有毒的蟹,预示癌症降临。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碰到什么,都有癌症和梅毒。它写在天空上,冒火花,跳跃,像一个凶兆。它已经蚕食我们的灵魂,我们不过只是月亮一般的无生命物质。



一个人永远也不会想到中国,可它一直沾在你的指尖上,叫你的鼻子直发痒。很久以后,当你几乎全然忘记爆竹的气味之后,某一天你会被金箔呛醒,破碎的引火棍又送来刺鼻的气味,艳红的包装纸使你对根本不了解的一个民族、一个国土产生眷恋之情。尽管你并不了解它,它却在你的血液中流动,神秘地流动。像时间或空间这类时隐时现却又永恒的概念,你越年老便越仰慕它,你试图用脑子去理解它,可是却不成功。这是由于中国的每一件事物中都蕴涵着智慧和神秘,你无法用双手抓住它,也无法理解它,只得由它去,由它沾在你手指上,由它渐渐渗进血管里。



除了这些女人,他还如醉如痴地爱着头一天对我们讲过的那个男孩。他说:“一个男孩子能叫你心碎,他是他妈的那么美!那么狠心!”听到这话我们笑了,这真是太反常了,可是柯林斯却是十分认真的。



我们在讨论中不可避免地谈到惠特曼这个人,这个美国在其短促的历史上造就的一个孤零零的人物。在惠特曼的诗中,整个美国的景象变得生机勃勃,她的过去和未来,她的诞生和死亡。惠特曼已谈过美国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没有更多的话可说。未来是属于机器,属于机器人的。惠特曼是灵与肉的诗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诗人。今天他的诗几乎已无法解读,这是一座刻满粗糙神秘符号的纪念碑,我们没有解读它的钥匙。没有一种欧洲语言可与他创造的不朽精神相提并论,欧洲到处皆是艺术品,她的土地中净是死人骨头,她的博物馆被掠夺来的珍宝塞得满满当当。不过欧洲从未得到的是一种自由、健康的精神,也就是你可以称其为人的精神的东西。歌德离这方面最近,但是与惠特曼相比,歌德不过是一件填充起来的衬衣。歌德是一位有名望的公民,一个学究,一个令人生厌的家伙,一位多才多艺的人物,只是他身上打着德国的双鹰商标 。歌德的安详,那种宁静、气派十足的态度不过只是一个德国资产阶级神灵在昏昏迷迷地沉睡。歌德是事情的结尾,惠特曼却是开端。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随波逐流,你是一只没有舵的船。你先看看群星,再瞧瞧自个儿的肚脐。你身上到处长出眼睛——腋下,嘴唇之间,头发根,脚心。远的变近,近的变远。里外处于永恒的变化之中,成为蜕下的皮。你就这样一年年四处漂泊下去,直到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死滞的中心,你会在这儿慢慢腐烂,慢慢变成粉末,再重新散落到各处。只有你的名字留存下来。



人类是一些古怪的动植物。从远处看显得微不足道,走到近处又显得丑恶、刻毒。他们最需要的是周围有足够的空间,比时间更多的空间。

太阳正在落山。我觉得这条河正从我身上流过——它的过去,它年代久远的土壤和多变的气候。群山轻柔地围绕着它,因此它的流向早已确定。





情欲之网

第二章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体味着新获得的自由的激动,喜滋滋地瞧着那些为没完没了的工作所奴役的人们。今后一生的时间在等我支配。再过几个月我就三十三岁了——而且是“我自己的主人了”。那时我就发誓不再为任何人工作了。我不再听命于人,这世上的工作是为其他人准备的——我将不再属于他们了。我有才能而且会磨练这种才能。我将成为一名作家,不然的话就只有饿死。
回家的路上我在一家音像商店里停了一下,买了一套唱片,一套贝多芬的四重奏,如果我记得不错。在布鲁克林那边我买了一束花,又从一位意大利朋友的酒柜里骗来一瓶奇安蒂酒。新的生活要从一顿丰盛的午餐、一曲美妙的音乐开始。要过相当长的一段正常日子才能忘掉那种单调——乏味的工作中虚度的日日月月。过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让时光飞逝,那将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呀!

第三章

“偶尔我也看看书,”他不好意思地说,“但都不是好书。我已经没有品味了,看几页书只为了更快地入睡,这是真的,亨利,我再也读不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了,还有托马斯•曼,还有哈代,就像我不会做饭一样,我没有耐心,也没有兴趣。在办公室里苦熬的生活会把人变得疲惫不堪,了无生气。还记得吗,亨,从前我曾经多么努力地学习过。那时候我雄心勃勃,甚至想把整个世界一把火点着了……。可现在……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干我们这行的,谁管你读没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打赢官司。要打赢官司不需要太高的才智;让我告诉你吧,你要是真聪明的话,就会躲得离法庭远远的,让别人去做那些肮脏的交易。是啊,这都是老生常谈了,亨利,我也说烦了。谁要是还想保持清白,就不要干法律,否则就会饿死……。我说你懒,我想是因为我忌妒你。你总是过得很快乐,甚至挨饿的时候也是如此,而我却从来没有快乐过,以后也不会。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结婚,可能是想给另外一个人制造痛苦吧。我这么能发牢骚,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不论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错的,我成天除了骂她还是骂她。”

プロフィール

HN:
Lynn
性別:
女性
自己紹介:
my blood aches from wa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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