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ブログ

[PR]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我以前见过你吗?

由纪夫躺在床上脑袋里回放着这句话。那个17岁的高中生,一脸漫不经心,在看见由纪夫后眉头微皱。
但是在由纪夫的记忆里并不存在那个高中生。既然这样应该是在那之前吧,在那件事之前见过。是什么时候?哪里?何种境况下见到的?仅仅擦身而过一面之缘还是说过什么话?究竟是什么样的交集呢?那个学生,到底了解多少这个由纪夫之前的自己。
突然又很恐惧。像往常的这种时刻一样,被心灵深处的自己所压迫着。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刺痛着整个心扉,只有那张充满挑衅的脸在笑,恶魔般。
越想越头痛,深吸一口气,由纪夫深深将头埋进被子里。

三年前,他诞生在柜子里,全身赤裸,布满伤痕和血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叫做腰越奈绪美。她拼命拍打他的脸,不停追问岸和田在什么地方,钱在什么地方。后来她理所当然将他收做自己身边的人,一边照顾他,一边监视他。她给了他一个身份,还有一个名字——早坂由纪夫。
在这间小小的人才派送中心,由纪夫的工作是将指定的物品在指定的时间地点送给指定的人。从鲜花草莓到尸体,只要是老板交代的,没有由纪夫送不到的。他聪明机警,善用时机,同时又表现得异常执拗,好比每次的派送工作,无论遇到多大的意外与危险,不把货物送至收货人手里决不罢休,甚至连收货人提出的额外请求也一定全部包揽下来。
他并不是单纯得喜欢做好事的傻瓜,遇到麻烦也懂得趋利避害。但对于每一个约定,他力求完成得尽善尽美。或者在旁人看来,这跟一根筋替业主干活的忠犬类业务员没什么两样。但是奈绪美知道他不是。虽然说不上来,但是她从看见他的眼睛就明白,这不长不短的三年里也渐渐更加明白,她试图监视控制的小精明小算盘之所以没有失效,完全是因为由纪夫自己还不想离开。当哪一天他真的醒了,也许就瞬间消失不见。
当然,在目前一切还继续的情况下,她依旧是人才派送中心的女王,而他也依旧是被她呼来喝去的小派送员。
诚然如奈绪美所担心的,她虽用尽力气将他监控于目之所及的范围,但她又终究不是女王,无法让他真的如忠犬般向她传达自己脑海中日夜纠缠的影影绰绰。


和往常一样,跟小翔闹着懒洋洋地从学校晃出来,一边不断地被女生用倾慕的目光包围着,一边听小翔在耳边吐槽现今的女生多么虚荣净喜欢小白脸。
“我是无所谓被那些女生听到了你可不好过。”
高松翔每每从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看到腹黑的本质就一次次感受着上天的不公。
功课一般,好吧某些时候算中上,待人淡漠,虽然偶尔也温柔一下下,性格无所谓,反正对任何事也从不抱有特别强烈的愿望。怎么看也是很普通的人,但是却深得女生欢心。常常见到各个年级的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将各种信纸的情书塞满他的书桌,通过各种人脉来接近他,当然自己也曾经变身跳板一次。任何事情绝对都事出有因,大友唯之所以成为“偶像”,其实并不费解而且完全在因果律之中,完美,完美的相貌。有人也许五官精致拼凑在一起却怎么看都不顺眼,有人看上去美丽但拆开来看五官却未见精彩,大友唯是特例,他不但拥有常人难以达到的精致五官,将其拼凑在一起甚至巧夺天工。
“什么巧夺天工?”当大友唯某次了解朋友对自己的四字鉴定,想都没想就回“那小翔是鬼斧神工?我们刚好。”结果被池垣他们笑掉大牙。
高松不过是习惯性嘲笑每天每天被女生包抄的大友而已,生活就是如此平淡如水日复一日。每天做差不多的事,说差不多的话,不然还能怎样呢。
“你就从来没想过要挑一个么?真浪费。”
“无聊。你知道我从来没兴趣。”没精打采地用手又打个哈欠。如果要说大友唯特别,大概就在这一点了,在无聊的生活里总显得又比别人多了几分无聊意识出来。对任何事不热衷。虽然表面享受着被女孩子们追求的优越感,本质却一个也没放进眼里过。也许对大友来说,被追求是理所当然的,产生优越感也是理所当然的,视而不见更是理所当然的。一切不过像钟表里的针,按照常理运转着。
“你和一之濑怎样了?下个月就圣诞节了哦!”大友用手肘撞撞高松。
高松闲闲地应着:“到时候再说吧而且谁知道她的时间……”
“高松——!”街道对面传来山田的喊声。
两人抬头望去见山田信一和一之濑薰站在对面。
“我们要去附近的图书店看看复习资料!一起去吧!”
“什么啊复习资料的……”高松嘟囔着但是看到一之濑就愣住了……“可是等下我和唯还要……”没等高松喊完话,大友就接过来“他马上过去!”
面对高松拒绝的眼神,大友唯推他一把,“你不过去会后悔哦!山田可是很积极的。”
高松翔欲言又止,望望盯着自己的一之濑,再望望站在她旁边一副优等生模样的山田。最终还是挥挥手跑了过去。
大友唯轻轻一笑,挎好自己的包继续向前走。
在所有的朋友里,他是喜欢高松翔的,因为高松总是和善地看穿他,又微笑无奈地包容他。好比他受女生欢迎却从没跟谁认真交往过,免不了会有一些冷嘲热讽的声音说这叫做高傲。高松不以为然,虽然也常常拿来玩笑,但他了解大友唯个性中灰质的部分,不叫高傲叫冷漠。

“对不起……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吧?
自行车停在面前,从车座上下来一个扎马尾的青年,身着GUCCI的银灰色西装,挺拔纤细又毫无柔弱感,晶亮有神的一双眼。
“请问,你是这里的学生吧?”笑容好看,分寸得体,声音的最深处透着绵软又坚强的温柔。

如果说大友唯的时间注定在一年前就开始扭曲,那么与由纪夫的相遇又能在这扭曲的最后改变什么呢。

有一瞬间,大友唯觉得自己叫做冷漠的灰质部分在这个扎马尾的青年面前被焚毁殆尽,像揭开自己的皮一样嘶嘶作响。当然一切发生在长不过一秒的时间里。
接着大友唯眉头微皱,“我以前见过你吗?”
同样在那长不过一秒的焦灼罅隙里,大友唯觉得眼前这人似曾相识。
青年的眼睛闪了闪,本来晶亮的世界突然降了几分怀疑的迷雾,又在下一秒澄澈回来,他笑着摇摇头,“应该没见过吧,我很少来横滨。”说完又咧开大嘴笑一声,然后立即收拢,协作极佳的神经般,全部笑意瞬间都规整到澄澈的眼里去。
“啊,你是这里的学生的话我想打听一个人。”来者旋即切入主题。
“找人吗……你是?”
马尾辫青年马上递上一张名片,“我是派送员,早坂由纪夫。”
大友唯看见名片上印着“腰越派送中心”一行字。
“我这次要送东西给本仓高校的一名学生——顺便问下你是这里的学生吧?还一直没听到答复……”
大友唯点点头,“找谁呢?”
“一个叫安堂彻的学生……知道吗?”
“哪个?”
“诶?”
“我知道的人里有两个安堂彻,哪个是你要找的?”
“两个?”
“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啊是吗……是这样……”由纪夫脑子里开始核对奈绪美早上的交代。
“嗯。不过你现在只能找到一个。”
“嗯?”
“男生半年前死了。”
“……”由纪夫彻底明白奈绪美的交代里没有相关说明。两个安堂彻且一个已经死亡,说明事项里完全没有。“可以等我一下吗?不好意思。”由纪夫走开几步开始打电话。

委托人出钱500万,要求腰越人才派送将一把钥匙和一封信送给就读于神奈川县立本仓高校的安堂彻。这就是由纪夫接到的工作。但是现在出了意外的状况,质问奈绪美的时候,她也摸不到头脑索性让由纪夫先回去。具体怎么办等联络到委托人再说。
一脸不爽的由纪夫只好去问大友唯的名字,请求他也许下次还需要协助。
“从东京来的?”
大友唯看着正在记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由纪夫。
由纪夫笑笑点头换来大友唯不相信地张大嘴巴,“别告诉我你就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啊~啊~!它?是我的工作伙伴!”由纪夫拍拍旁边的车子。
大友唯在想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家伙哪个时代的怎么会穿着GUCCI的西装却骑自行车从东京到横滨……
他当然不知道由纪夫在交通工具上基本是靠脚生活的原生态生物,唯一借助于外力的只有自行车,也是依靠脚来的,不违背他的生存法则。
“那今天谢谢你了,我要赶回去了再见!”告别后由纪夫骑着车子像风一样消失在下个街角。


最近我常常在做一个拼命逃跑的梦,在梦中追我的人跑得很快,根本逃不掉。这个人是谁,其实我是知道的。
将头伸进池子里用冷水冰了一分钟或者十分钟,由纪夫猛地扬起头来甩着半湿的头发大口喘气。刚才不知不觉就抱着被子睡着了,毫无例外地做了那个拼命逃跑的噩梦,出了一身冷汗醒来。由纪夫此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迷茫,浸湿的额发滴着水耷拉在眼前。气息逐渐平稳,眼光也收敛起来,泡在冷水里的感觉,让他莫名地体会到似曾相识的恐惧和绝望。
拖着晕沉沉的身体,有谁想要淹死我吗?
他尝试了多久,一分钟还是十分钟?
这些想法像碎片一样闪过,后来又在由纪夫渐渐集中的意志力面前消散。
毛线帽低低地压在眼睛上方,一脸挑衅的笑意,恶魔般。由纪夫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个不断追赶的人。所以每当多想起一点过去的片段就拼命想隐藏。上次那个女大学生说曾在横滨的一家Bar里见过他时,他就只想让她就此打住。由纪夫跑得很快,非常快,对于送货又认真到近乎偏执。而在这些背后的原因,自己能隐约察觉到。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他必须要交给一个重要的人,而这之前,他失忆了。

安堂孝介,这次的委托人,十年前因商业犯罪的嫌疑后来抛下妻儿逃跑了。现在回来,却发现妻子在他逃跑后一年就因负债和抚养儿子的压力忧郁成疾而去世。想要弥补的一切对象就只剩下儿子,安堂彻。查到他一直跟妻子的母亲在横滨生活,就有了这次的委托。
“但是安堂彻已经死了,如果资料说是儿子的话。”
由纪夫报告完横滨之行的情况,奈绪美就叫田村做了稍详细的调查。安堂彻和外婆一起生活,日子过得比较拮据,就读于本仓高校没多久就出车祸身亡,也就是半年前,和大友唯所说无差。
但是果真如此的话安堂孝介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很容易就查到了他在横滨的生活,怎么可能没查到他已经死亡的事情。于是奈绪美又跟安堂先生联系。结果是,安堂先生根本不承认死亡的事实,坚决要派送中心将东西送到。
“根本就不讲道理嘛!”奈绪美挂上电话后就开始抱怨。但她又不想推了这无理的活儿,毕竟还有500万可以拿。
“诶……那……那要怎么办……由纪夫……我不要由纪夫去给死人送东西……呜……由纪夫……”千明又是一副哭腔就腻到由纪夫身上来。由纪夫照常怕麻烦地推开她,但是真正麻烦的是,“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呢?你有没有主意?”
奈绪美烦躁地抽着烟,“这种事情还没遇见过问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不是还有一个老人吗?跟安堂彻一起生活的那个,把信和钥匙交给她好了!”
“可以吗?”由纪夫皱皱眉,“跟委托人报告说送到了?这样可以吗……”
“……这个人到底是想怎样我们也不清楚……儿子死了又不面对现实……不如你先去那个老人家里看看情况吧,那枚钥匙是银行保险柜的,哪家银行和相关手续信里都有写,实在不行你把两千万取出来,好好安置一下那个老人吧。”
“什么什么?你看过信了吗?”
奈绪美吐一口烟,“昨天你回来说了情况我就把信看了。总要知道委托内容才好进行下一步嘛。”
由纪夫没再问什么,奈绪美的精明算盘无论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给自己留一个外人无法涉足的空间。
千明黏在他身后撅着小嘴泪眼汪汪。
隔天一大早,睡意朦胧中由纪夫感到下身再次被某人骚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瞬间跳起来跑到地上去,回头一看千明嘟着嘴陷在被他甩开的被子里。
“你就不能做点让我意外的事啊”由纪夫没好气地瞪了瞪她。
三年来,几乎每天早晨都是被她骚扰至醒,换锁都防不住她。不过秋山千明天生一副傻傻的可爱,这辈子自从碰见由纪夫眼里就容不下别的男人了。奈绪美打发她来套拢由纪夫毋庸置疑是一步错棋,不说她使尽黏腻的工夫根本近不了由纪夫的身,倘若是个聪明点的女子说不定还做了由纪夫的反间谍。
这会儿撒娇带哭的又要由纪夫带她一起去横滨。
他也懒得理了,只管洗漱换衣服,带上东西便扬长而去。


东京到横滨,乘电车也就25分钟,最为方便。生存法则不可辱的由纪夫硬是要骑自行车,足足6个钟头。等到了本仓高校门口,已经快到下午放学时间。
其实由纪夫本可以让田村帮他查到那位老人家的具体地址,但是转念觉得一个陌生人突然拜访也不妥帖,如果有自己孙子的同学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自己的样子可能有点逊,不过这家伙真的骑车超快。这样想的时候大友唯已经坐在由纪夫自行车的后座上,向安堂彻的住处飞驰。多少年没在人家自行车尾坐过了……总觉得已经变成跟自己风格很不合的事情。今天从学校一出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由纪夫,这次换了深蓝的西装,其他照旧。亲切地打过招呼,请自己跟他一起去一趟安堂彻那里。反正无聊没事做,倒也无妨。
深秋或说初冬,天气已有了寒意。大友唯的脸被冷风呼呼吹过,没有讨厌反而有点惬意。以由纪夫的速度而渐次流过眼帘的街景,抹着一丝温情的味道。令大友唯自己也觉得惊奇的是,居然在陌生人的自行车后座上感受到生命的分享,这种貌似深奥的东西。
平日里活得百无聊赖,独立地活在一片平庸中,结果甚至常常连自身也感受不到。可是此刻,坐在由纪夫的身后,仿佛被拉入他的生命频率,吹着风,浏览着街景,全部是以他的速度。大多数人在平庸中想保留自身的独特最终却又因这独特不够分量而不得不继续平庸下去。由纪夫却竟然轻易把大友唯带入一片特别的光景里。如果人生有剧本,大友唯觉得自己的剧本里不应该出现早坂由纪夫,太突兀了。但是他出现了。于是有他的场景和对话,全变成剧本里粗体彩色的部分。

经过几家打听,两人来到那位婆婆门前。
大友唯以前跟安堂彻并不熟,也不在一个班,充其量是认得这个人的脸。这次却以安堂彻同学的身份来拜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其实是由纪夫的陪客,也就没有那么多歉意了。
很简陋的房间,家具也没几件,最里面的案几上摆着安堂彻的小小遗像。两人上前默默拜了拜,由纪夫稍后对老人详细说明来意。一听说大友唯是安堂彻的同学,老人就止不住小彻小彻的絮叨起来。再一听到由纪夫说起安堂孝介,老人脸一黑,沉默下来。后来说,既然狠下心生离,到头来要死别也不能抱怨别人。只是可怜了我女儿和孙儿……他的钱,我一分也不要,没几天活头的老太婆要来又怎样呢。去给小彻修修墓也罢……
由纪夫没有告诉她安堂孝介根本不肯承认儿子死亡的事实。见老人的态度是坚定的,眼里有悲伤却不需要旁人怜悯,只是太寂寞了。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便告辞出来。

“啊~~真糟糕……老人家绝不要钱……”由纪夫靠在自行车旁发愁,又抬脸看看大友唯,“我想去安堂彻的墓地看看,你呢?”
大友唯想也不用就一口应下来“那一起去吧。”
好不容易在平凡的日常里出现一个有趣的人,跟着他总有些意思。

确实很荒凉,安堂彻的墓地。一个普通又贫穷的高中生。至少在他的父亲来找他之前,一直是这样的身份,过着辛苦的生活。
如果不是由纪夫的出现,大友唯一辈子也不会来这块墓地吊唁同学。原本就是素不相识连话也没有说过,仅仅是一同入校的同级生。
假如黄昏的余晖令断头台也会温情脉脉,那么黄昏下荒凉的墓地连陌生人怕也泪水涟涟。大友唯此时站在这里,就感到内心一阵阵发酸。想到下面躺着的是跟自己一样年岁的男生,即使无聊的生命,也显得如此可贵。
一旁的由纪夫掏出一支cohiba,点燃吸了两口,然后将它立在墓前,双手合十:“对不起,没有香火,只好拿这个代替,请见谅。”
大友唯看见这样突然想笑出来,“雪茄……劲头太足了吧……安堂彻君可能会不喜欢……”
“所以我向他道过歉了。没办法的事情。”说着由纪夫又掏出那封信来,仔细打开,在墓前念了一遍,然后又装好递给大友唯,“你帮忙把这个在墓前点了。”
“诶?我?”接过信的大友唯有点突然。
“嗯,我要拍照。”说着他拿过挂在身上的拍立得相机准备,“这是货物的签收证明。”
大友唯默然片刻,“呃……火。”
“哦!啊对对,不好意思。”由纪夫边抱歉地笑笑边掏出打火机给他。
夕阳下,大友唯在安堂彻的墓前点燃了那封信。由纪夫按下快门。

坐在墓旁的土地上,两人感受着太阳渐渐收回最后一丝光线。身边杂乱落败的草东一簇西一簇。
“不知道除了外婆,还会不会有人来给他的墓前献花……真的好荒这里。”
“有花的。”
“嗯?”
“有些以为光秃秃的地方,自己也会开出花来。我想这里也可以。”
“……普通的小花?路旁那种……”
“不止那样。会有更特别的花开出来。”
“特别的花?”
“……这里有坟墓。应该会有曼珠沙华……”
“……那是什么?”
由纪夫笑笑,又掏出一支cohiba点燃吸着,“大部分人不太注意,其实它们开在很多地方,例如坟墓旁边。人们不喜欢某些地方,所以反而觉得有些东西在这世上很稀少……如果可以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其实可能到处都是,曼珠沙华就是这样的花。”
再次被拉入由纪夫的频率了。大友唯觉得自己此前完全忽略了一个世界。
“就是说每到春夏,就算没有人祭献,这里也可能开出很多特别的花……?”
“嗯……不……春夏不会。春天会有深绿色的叶子长出来,夏天叶子就会枯萎,到了秋天才会开出花来。”
“……果然不是我常识中会认识的花……听起来好悲哀,叶子枯萎掉了才开出花来……明明在同一片土壤里……”
“所以那是为死人而开花啊……”
“按一般的想象,不是应该积极一点,美好一点,像开在天国的花一样么。”
“恰恰相反,那是开在地狱的花。”看见大友唯有点颓唐的情绪,由纪夫又补充一句,“不过连地狱都有花开,不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么?犯了再大的罪的人,也有被宽恕和原谅的余地。”
晚风吹着,由纪夫的话语听上去恍惚又温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取下了扎马尾的皮筋,一头及肩长发飞扬在风里,烟里。
大友唯注视着由纪夫,“你有需要别人宽恕的事吗?”
“……不知道……每个人有很多次生死轮回,经历各种人生,每次生死轮回都会把前世的事情忘记的。三年前我死过一次,重生了一次。记忆全部消失了。有时候很迫切地想找回记忆完成一个愿望,有时候又害怕记忆带来的伤害而逃避。”
好像是极其自然的,由纪夫在大友唯面前没有任何防备和警戒心理,就算他说可能见过他,由纪夫也没有排斥他们的接触。大概在由纪夫看来,大友唯是没有阴暗过去的存在,一个普通纯然的高中生,虽然本身漫不经心地生活着,却表现了这个世界普通的美好面。
看起来聪明又能干,大友唯实在不能把由纪夫跟失忆这种传说中的事联系在一起。但是盯着他披散开的发丝,大友再次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难道我也失忆了吗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听见大友的喃喃声,由纪夫转头询问,大友唯连忙摇头,又“啊!”地大叫起来。
由纪夫被吓了一跳,只见大友唯翻出手机来,“糟糕了忘记给美惠子打电话……天都黑了……”
“美惠子?”
“妈妈。”

给妈妈打过电话后,由纪夫起身准备送大友唯回家,“不好意思真是耽误了你很多时间。”
“没有啦……平时闲着也是闲着……你之后骑车回东京吗?太晚了吧。”
“哦,我会去旅馆明早再走。”
“那来我家吧住吧,有客房,很足够的。”
“呃……那实在……”
“没事啦,美惠子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反正我们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走了走了!”

于是那个11月末尾的晚上,大友唯在跟着由纪夫跑了半天时间闲聊了许多话之后,又邀请由纪夫留宿在自己家。
大友唯后来想起来,那一天的经历就像梦一般不真实,跟自己惯常的生活简直是脱节的。
再后来,大友唯再也没有见过由纪夫。

圣诞节的前一天,班里开了班会。趴在课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友唯,听见班级导师浅海晓生在讲台前说故事,一个男人与女人相遇后明明投契,却互相错失的故事。听着听着就想起来曼珠沙华。不过他并没有见过这种花,于是迷蒙中想起来的只有由纪夫说过的那些话。旁边的高松翔和池垣一直窃窃私语吵闹个不停,大友唯半梦半醒间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也许这就是难过。
浅海说,……要活在当下。这一秒决定的事情就要马上去做,这一秒喜欢的人,要马上去向她表白。
班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大友唯从手臂中抬起困倦的一张脸,前一瞬间胸口发堵的难过好像被隔在了上一辈子,没精打采地加入到大家的哄闹中。
就在这个班会的尾声,浅海举了生动的一例,比如对喜欢的人……他毫不犹豫的吻了高松翔。全班同学一片震惊中。等不及离开教室、已经站在门口的几个男生,包括大友唯,对此瞠目结舌。
大友唯像其他男生一样,对被男人吻的高松翔表示遗憾和同情,此外,他在想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否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直接……如果是后来才察觉到这份喜欢呢……

圣诞节那天,大友唯在家里收到了一束花。学校的关谷老师为他订的花。一想到那个很神经的女人大友就不愿意多看这花一眼,直接对送花的店员说了“讨厌、我不要”的打发人家走。可是看着那个女店员有点失望地离开的背影,大友马上又追出去把花收了下来。
花朵总是美丽的,还没有谁……讨厌到不可原谅的。
当天下午,他去了安堂彻的外婆家探望,带了水果和花束,陪老人聊了聊天。

老人家这边送走大友唯没多久,就又迎来了由纪夫。
自从回东京与委托人再次联系后,几经磨合的办法是,安堂孝介要把那笔钱捐给本仓高校的另一个安堂彻,她是寄养在别人家的孤儿。总之安堂孝介就算把钱给一个无关的人,他也不能承认自己的儿子死了。于是相关的又办了很多手续,圣诞节这天由纪夫专程来拜访了安堂彻寄住的家庭。忙完已近黄昏,便顺道过来看望那位外婆。

一脚前一脚后的,两个人反正没有再遇见。接着到新年,大友唯又来探望过老人家三次,但是每一次,总听到老婆婆说着前一次由纪夫来了怎样怎样……
真的很奇怪,就像掉进一个怪圈里,莫名中追赶着对方的步伐……却永远接近不了……
很无奈的感觉。仿佛中了曼珠沙华的魔法一般。生生世世,花叶两不相见。


终于到了新学年开学的前一天,早上在家跟美惠子吵了几句嘴,连饭也没吃就出门。大友唯一边还在为刚才的小事赌气,一边抱怨着究竟为什么非要参加这个补课班,在别人都放假的时间学习简直是天下最蠢最浪费的事情。
跟着,上午11点15分,补课的同学和代课教师外加偶入的花店店员共三十人,遭遇了此生最荒谬的经历。

由纪夫骑着自行车奔驰在新年的街道上,拐角街上的大屏幕新闻引起众人的围观,本想穿过人群一闪而过却听到了“横滨……神奈川……本仓高校……爆炸……”
停下车子回头望去,大屏幕的画面上,是俯视角度拍下的……学校……满是浓烟,学校周围一片混乱,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夹缝中是震天的哭喊,但是最奇怪的是,最奇怪的是,整个学校……不见了……

整整一周,全日本都在大肆报道这次事件。飓风、爆炸……都可以找到明显的漏洞,完全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说明:一个偌大的学校,为何凭空消失。各种专家和研究人员在电视台上轮番讲课授业,报纸杂志上铺天盖地的讨论……但是没有结果,没有任何结果。

由纪夫这一周一直住在横滨。每天都会去学校门口查看,但是学校外围,已经被越封越严。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偶尔看见家长停留在这里哭闹。
事件发生一周后,由纪夫才去看望美惠子。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即使是隔了一周稍微平复下心情的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果美惠子礼貌地接待了他,绵绵不断地讲了许多唯的事情,由纪夫一言不发地听,倒像是美惠子在安慰他似的。
说了许多话后,还拿了唯的相册来看,1岁、2岁……12岁、13岁……
一直是很漂亮的男孩子,13岁的脸,倒像哪里见过。

大友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周。这里是只有沙漠的未来。没有花草树木没有房屋街道没有人类。整个学校连同学校里的一切,发生了时空翘曲,来到了除了沙漠什么都没有的未来。两周的时间里,有人死亡有人背叛有人崩溃……一切人类的脆弱面都在绝境面前毫无隐藏。
浅海晓生稍微不同,他说他想生活在世界末日的此时此地,只要有三崎结花在。三崎就是送花给大友唯的花店店员,准确说是店长女儿,也就是浅海在班会上曾经提及的错失。他们从相遇到再相遇花了一年的时间,而大友唯想他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他向三崎问过曼珠沙华。但是她说那是很悲伤的花,代表着分离与痛苦的回忆。大友唯想那也是人类擅自加上的花语吧,就像由纪夫说的,因为不喜欢某些事物所以才视而不见,结果也许会错过美好的东西。人类不愿意珍惜难过的心情,所以才说生长在墓前的花是悲伤痛苦的……
大友唯现在每天有很多时间对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发呆,在这种地方,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是永恒的,而这种永恒的状态才是恐怖的根源。
很想念美惠子,想她做的饭菜,以及烦人的唠叨。
也想念由纪夫。尽管是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但是因为现在的处境,才更觉得那特别的人可贵。在这片沙漠里就算有上百年的时间和寿命,也不及最初见到由纪夫时,一秒一世界的感动。

在图书馆翻植物百科,想看看曼珠沙华的样子。深艳鲜红的色泽……原来这个就是曼珠沙华……
渐渐想起来了。几年前,在河岸边曾经被一群不良少年欺负,后来冲出一个人跟他们打起来。那人用蝴蝶刀很快就打散了那一群人,但是也因此手臂被对方割伤。不良们跑掉后,受伤的人问呆在一旁吓傻的少年,“没事吧?”
那人一头长发,棱角分明的俊秀,手肘滴下几滴血,就像河岸边疯长的野花。
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记忆,瞬间回来了。被保护的少年是自己,受伤的陌生人是由纪夫,河岸边的野花是曼珠沙华。它们真的开得到处都是。


由纪夫后来又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也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其实叫沟口武宏,就是梦里一直追他的人;身份,就是小流氓,日日流连于横滨的各种酒吧,打架的时候擅长用蝴蝶刀解决问题。奈绪美一直追寻的岸和田,其实是自己的父亲,三年前被丢掉冰冷的河水中快要淹死的时候,是他救了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是将永井的戒指送给美树。
什么都想起来了,连同13岁的大友唯一起。
常常会拿出那次在墓前的照片来看,原本应该只拍墓碑和燃烧的信纸,却有意无意间多拍到了大友的侧脸。虽然关于那个事件的报道,已经尘埃落定,政府拨款建了慰灵碑,可是由纪夫始终相信,那个孩子一定还在某个世界生活着。







END




--------------------------------------


纯粹自娱。。自行制造拓君和山下的交集。。。Orz
PR

[山斗] 无爱

庭院里树影在月下斜斜地摇,池塘中水波无声晃动。

虽然夏天,夜深了却还是一层凉。

山下把玩着琉璃风铃,倚在门廊前默默等待。

“我回来了。”前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踩着木屐一阵急促的“嗒嗒塔”,山下已来到挂着“生田君”木牌的卧房前。“唰”地拉开木格门,盯着刚刚坐下的生田,眼里全是冷冷的鄙视。

抬眼,又是那副见惯了的冷漠,生田皱起眉头。

“又去见小栗旬先生了?”

“啊。”

“又想利用别人了是不是?又想伤害别人了是不是?又想多一个像我这样的牺牲品?”山下忽然很激动,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那样完美的脸庞即使生气也毫无破绽。双眼有神,鼻梁挺直,嘴唇饱满,茶色的发丝披散在月白的和服之上。

只是,声音太吵。

生田不耐烦地站起来,推开山下身子,“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说完转身向别院走去。

剩下山下兀自留在原地,脸色愈发惨白。





生田想着那个孩子真是一点也没变。

十年前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就喜欢大喊大叫,而且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痛。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一不高兴就喊叫。还会哭。

夏天热得身上出了痱子会哭,冬天冻得手疼也会哭。

错过了烟火大会会哭。

吃不到好东西会哭。

丢下他一个人会哭。

夜里房间太黑了会哭。

看到小动物被人欺负会哭。

第一次拿剑杀人时也哭了……

对了。就是那时候,很凶地说了他:“那么喜欢哭就去跟着别人讨生活吧。”

后来那家伙再也没有哭过。至少在自己面前没有。

虽然看起来不再哭是件好事,但是人也变得不好哄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无法猜透他怎样开心怎样不开心。

也许是不愿意去注视吧,山下那张永远冷漠的脸。





一袭紫色的宽大衣衫,城田闲散地坐在塌塌米上,拨弄着手下的三味线。

“一定要小栗旬不可么?”山下淡淡问。

“上面是这样交代的。”

“时间呢?”

“去大阪回来后就必须到手。”

山下默然。

城田饶有兴味地看他,依旧拨弄出简单却好听的韵调来。

以前的话,山下一定会说:“不要总玩那种东西。”这次却全然没有阻止的意思呢。

真的像只狗一样。因为曾经给过他一碗解渴的水喝,就一直信任自己到现在。

那么给了他生存意义的生田这辈子大概也别想甩开他了吧。

喵——

城田养的那几只猫习惯性地过来蹭山下,其中一只还使劲往他怀里钻。

轻轻揉捏着软软的小身体,冰冷的容颜也缓和下来。

日光越过窗流泻在山下周身,城田仿佛看见家乡美丽的转日莲。

他从来都不能让人移开目光。

但他也只能是一株仰望的转日莲。





前厅来了客人,生田正在接待。

是许久未见的松本先生。

松本先生曾经照顾过生田,离开这里之后还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频频与生田书信往来。

即使到现在,坐在松本先生对面的生田,还是变成依赖者的位置,就像从前般无顾忌地大笑着。

山下为两人奉上茶,就自动退避到别间。静静擦拭着那个琉璃风铃。

生田曾经也只是松本先生的小跟班。

喜欢吃松本先生亲手做的料理。

喜欢被松本先生爱抚地摸着头发。

喜欢受宠般陶醉在松本先生温和的笑声里。

喜欢在每次杀人后去找松本先生喝酒。

但是那样坦率的生田,在松本先生离开后就消失了。

山下记得那也是夏季,父母带着自己去看烟火大会。吃涂满蛋黄酱的章鱼烧,买一个接一个的棉花糖……

其实那晚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回想起来只是一幅幅朦胧的画面。

撒娇般吵着要戴傩舞的犬状面具,于是父母亲留下满手小吃、恋恋不舍金鱼摊的山下,去不远的摊子前买面具。

“智久,不要乱跑哦,我们马上就回来。”父亲或者母亲微笑着叮嘱山下。

应该是这样说的吧?父母亲离开孩子时一般都会这样小心叮咛吧。因为山下确实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后来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金鱼也没有捞到,手里的棉花糖早已吃掉一半化掉一半。

那次的烟火大会最后临时取消了,天气突然变得恶劣的缘故。

雨水从天而至。父亲和母亲一直没有回来。

或许卖金鱼的大叔曾经为了安抚那落单的小男孩而送了一袋小金鱼;或许卖章鱼烧的小哥曾为了哭喊的小男孩而四处奔走寻找过……

不过谁知道呢,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所有关于那晚的记忆,都被冰凉的雨水混淆了。

山下唯一清楚记得的,是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伴随着隐约的铃声,他从层层叠叠的雨幕中走来,为山下头顶上方撑起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跟我走吧。”

尽管后来无论多少次山下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但是当年的雨夜里,他确信听到了一个无比清越的声音。就像少年手里的风铃声。

于是无从拒绝,呆呆地被少年牵起手来,向雨幕更深处走去。

泪眼中,山下仰望着,那苍白的脸颊,点漆的明目,如墨般的黑发。

“叫什么?”少年头也不低地问。

“山下智久。”

“生田斗真。”

山下微微张了张口,又合上。生田斗真。

菖蒲不知何时静静盛开,香味在雨中弥散。

生田君怎样要求,山下就怎样去做。

欺骗,背叛,伤害,杀人。

心里多么的恐惧不安,只要看见生田君的微笑,全部也可以抛弃。

喜欢哭鼻子的小孩逐渐长大,已经不再需要仰望谁。每天可以跟在生田君的身后,然而这个固定位置却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背影。

变成为了追赶那个人的背影而活。

虽然很近,却永远触不到。因为伸出手的一瞬间,心会被打败。





“斗真身边渐渐只剩下山下那小子了呢。”松本先生略微啜一口茶,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

“因为那是我捡回来的吧。”

两人笑出声来。

松本先生当然没有忘记那个雨夜里被吓到一身颤抖的斗真,硬撑着带回山下后就跑到自己房间来哭。

抽泣着说那个孩子好伤心哭得好大声。

说那个孩子一直坚持等着父母亲结果被雨淋透了好可怜。

说那个孩子其实笑起来很好看吃东西的样子也好可爱……

“好了好了,斗真带回他来没有错,不管会给他怎样的未来,斗真今晚都没有做错。”

松本先生只有不停安抚着哭到不能控制的生田,一边拭着他的泪。

其实那个时候你也好伤心……好可怜……

“相叶跟我说了点你们最近的事。”

“啊。前天是见到他了。”

“还不收手么?”

“做完这次再说吧。”

“干这行很难的。你是剑也是伤口。”

“我明白。可是有时候找不到停下来的理由。”

松本先生叹口气,顿了顿,

“没有想过要放掉山下吗?”

“只怕他要杀死我才甘愿走。”

“……有点残忍呢。”

“我……?”

“因缘。”





生田君。

那风铃可以送我吗。

生田君。

你能找到我父母吗。

生田君。

今夏带我去看烟火吧。

生田君。

我从松本先生那里偷学了几手料理。

生田君。

一起去寺庙祈愿吧。

生田君。

心里的伤会好么。

生田君。

佐藤先生已经死了。

生田君。

你尽喜欢利用别人呢。

生田君。

我们究竟要到哪里?

生田君。

……

……

那孩子一直这么叫着,真的好吵。

可是,

明明知道是我给了他一条没有未来的路,是我一再的坚持摧毁了他的天真,是我用自私夺走了他的笑容……

明明连我要去哪里也不知道……

这样的家伙,却从来也没喊过要离开。

生田望着墙上的两幅字,一幅“斗”,一幅“辉”。

曾经手把手地教他写字,就像后来教他持剑。

“斗”是生田的。“辉”是山下的。

生田久久看着,那字像山下一样会发光,质感卓越。

字是几年前春天写下的。

那日晴空,天蓝得眩目,白云缓缓流动,风亦轻柔。

山下在院子里石台上写满了一页又一页毛笔字,困倦了便睡在午后日光下。

樱花树像一把巨大华贵的伞撑在山下身旁。

生田本来要看练习的字,正好瞧见落了一身花瓣的少年。

素白的衣袖和下摆随风飘啊飘。

少年伏案睡去的容颜舒展成一场美梦。

粉红洁白的透明花瓣,似唇印般偷偷落在山下面庞上。

生田轻轻俯下身去,尝一片樱花瓣。

寂然。

后来生田一看见那字便想要逃避什么。于是对待山下开始敷衍,开始想要伤害他。

但是这么下去会没完没了。因为那家伙既不来杀生田,也不离开生田。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驱蚊香细细的烟在房内缠绕,山下摩挲着风铃,等着点燃的星火于黑暗中化为灰烬,起身走出宅邸。

生田在约定的神社前等待,月光将路面照得发白。

山下在暗处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感觉这样的相持已经太久了。

当初没理由地跟了他走,依赖也好什么都好如今又如何去背弃。

山下后来看见过生田柜子里的傩舞面具。那是小孩在祭典上最喜欢的一种。

“父亲当时真的有买呢。”他只淡淡的笑,并不如生田想要的挥剑相向。

生田故意的那份逼迫,山下一点一点化成脸上的霜。冷漠却坚定。

夜已过半。

生田开始焦躁不安。

“不用等了。小栗旬不会来的。”

生田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怔怔看了山下片刻,问:“你杀了他?”

“我什么也没做。锦户倒是回去大阪说有事要办。”

“他们不可能那么容易下手。之前都是我在费功夫。”

“横山先生可以摆平一切。”

“……”

“现在可以住手了吧?”

“哼,”生田冷笑,“就算整件事可以瞒天过海,于你又有什么关系?杀我吗?现在也是好机会。反正我没什么活着的意义了。”

山下从怀里拿出风铃来,摇了摇,朝着生田走过去。

“跟我走吧。”

握住生田的手,“这次换我。”





“没有想过要放掉山下吗?”

生田没可能决定,因为从很早开始那根线就是山下在掌控了。





小栗旬死在歌舞伎町的阴暗街角。

城田在居酒屋里饮下刚倒的酒,望着身边眼角下吊的男人,“你真替那家伙着想呢。”

“你还不是一样?否则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反正都是想叫他们抽身而退呐~”

“山下还是适合笑脸。”

“他们之后呢?”

“消失吧。”

“你呢?”

“找博贵继续以前的生活。”









--------END--------





后记:谨以此kuso文献给被我深深深深怨念憎恶的旬少爷。






----------------



从栗子无敌的广播到斗真无畏的“恋人日记”。。。。。使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满世界问润呢??润在哪里??小卡说消失了。
某人更绝,说斗真玩归玩,玩过就忘,是个很没良心的家伙估计现在连佐藤是谁都忘记了。
对某人深明大义的这番言论我真的感激涕零。。
小言我不是天天看但是现在看一篇雷一篇。虽然也有想也许山下本尊人家并不在意呢(会吗?!那种独占欲日本第一的男人|||||),可心里还是很憋屈。
我知道我可能是“皇帝不急XX急”里面的XX,但谁让我跳的就是这坑呢。
至于这文,纯粹拜旬少所赐。本想写东西发泄来虐虐栗子,可满眼看去被虐的都是我家山下囧rz。
一向写东西辞不达意,于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故事也不奇怪。>_________<

还是要谨慎地祝福生田同学终于正式发布舞台剧消息。(谨慎因为最近实在是雷得紧)

撒花祝福ryo的57被硬拽上舞台~~~~~这也是上面那篇文奇怪结尾的由来。。。。一整天都闹在8团的喜悦里,完全没办法写出结尾了。。。。

[AC] 标的

说明:又是坑。这篇坑得十分羞愧。因为一开始就许下了绝对不坑的诺言。而且写这个也没难度,根本是萌着好玩。所以原因只是……懒→ →

----------------------------------------------------------------

初章

——在一起之后呢?
——我们可以好好相爱。




第一章

虽然通常情况下都认为阿斯兰对于目前这种状态比较不会在意,或者称之为迟钝,然而微蹙的眉头还是暴露出他此刻并不轻松。

脸与脸渐渐贴近,拉克丝温柔而端庄的五官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柔美长发衬托下的漂亮脸孔在对自己微笑。

这样不行吧?阿斯兰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舒展开双眉继续向着拉克丝靠近。只剩下三公分的时候阿斯兰几乎用尽力气压抑住自己快要爆掉的紧张感——绝对要成功!绝对不能给自己留第二次机会!

于是电火石光般的快门声音过后,阿斯兰从快要窒息的一片闪光灯中终于解脱出来。

“你还好吧?”拉克丝轻拍阿斯兰的肩,温柔地关心着。

“啊,没关系。”又变回平时冷静而礼貌的阿斯兰了。

但是转头换过衣服之后阿斯兰心里越来越焦躁,基拉那个混小子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


说起来现在不过是刚刚步入春天而已——

“可是我们的萨拉先生为什么这个星期特别地骚动不安啊?”面色苍白的伊扎克像以往一样用高傲的语调取笑着阿斯兰。

“啊哈哈哈!因为萨拉先生再优秀说到底也只有17岁吧!”迪亚哥看似无害型阳光少年为什么每次都乐此不疲地做伊扎克帮凶呢?

“学长们不要这样啦,”果然还是尼科尔单纯善良,“阿斯兰前辈如果有什么恋爱上的烦恼,下周来听我的音乐会吧!音乐是舒缓烦恼最好的减压剂哦~”

……不愧是……单纯善良!

伊扎克和迪亚哥在旁边已经笑到不顾形象。


阿斯兰回忆起三天前在伊扎克家的聚会,逐渐感到太阳穴抽痛,为什么我身边一直都是奇怪的家伙?!

加上刚才跟拉克丝一起时候的情形,阿斯兰愈发觉得春天的太阳未免也过于炽烈了!额角一边冒着汗,一边加大了回家的油门,平静的面孔上只有绿色的眼睛过于激烈了点,似乎在喷火。



白色建筑如同阿斯兰17年来一直找寻的人生目标一般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于是阿斯兰瞬间化身为F1职业赛车手不要命地冲过去。这个时候就算是漂移也难不倒他。

停车直接奔向白色建筑蹿进电梯按下7楼的数字键。到达楼层的提示音刚刚响过,阿斯兰一步跨进走廊用钥匙开启右侧的公寓。公寓门上挂着作为标识的金属牌,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阿斯兰•萨拉
基拉•大和

“基拉!!”估计鲜少有人可以看到阿斯兰如此激动的表情。

“阿斯兰!!!”就在阿斯兰打开公寓门的刹那便被突然扑倒在走廊上。

如同小鸟轻啄般的一个吻落在阿斯兰脸颊上。柔软的金发铺散在眼前。

……卡嘉丽……?

前一秒还在喷火的绿色瞳仁此刻已经柔波荡漾——“欢迎回来!”

脸颊泛红的绵羊宝宝浅浅一笑——“我回来了~”


“明明还有几个月才到夏天吧,而且已经快傍晚了……”

“诶?”阿斯兰明显在注视着卡嘉丽的同时不可能思考基拉的话。

“我是说为什么你满头大汗呢……”

“诶?……哦……”

基拉放弃了这个时候与阿斯兰沟通的尝试,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差不多15分钟之后,阿斯兰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的思维了,于是……

“为什么我们现在在吃豆乳锅呢?”

“因为基拉喜欢吃啊,”卡嘉丽笑得依旧很甜,“这一周我不在他一定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所以就想赶快补偿一下~”

“可是我口味一向比较重……”

“对啊,所以要好好给基拉做一顿清淡的。”

柔波荡漾的绿色湖泊开始黯淡。

卡嘉丽似乎忘记了这一周跟她分开的不止是基拉一个人。



“究竟怎么回事?”

“恩?”

“今天那么着急的进门,还叫那么大声。”

“哦……啊,那是本来想收拾你的!”

“什么?”

“因为你骗我说会和卡嘉丽一起去看我为社团拍宣传海报啊。害我跟拉克丝对手戏的时候超紧张,结果你们根本就没来。”

“这样啊。本来是打算去,但卡嘉丽飞机晚点了,所以只好直接回家。拍摄顺利吗?”

“恩。还好。”

“阿斯兰……”

“什么”

“谢谢你当初答应照顾我。”

………… “那么久远的事情……”

“所以要谢谢。还有……卡嘉丽不能没有你,不要忘记这点哦。”

基拉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只剩下阿斯兰不太明了的表情浮在月光中。



第二章


卡嘉丽背着画板行走在校园中。满眼望去都是阿斯兰与拉克丝脸颊只差三公分距离的大海报。

“好像有点太夸张了吧……贴得到处都是!”米莉亚里亚追到卡嘉丽身边口气无奈地感叹着。

“戏剧社团就是这样啊!再说他们两个的形象实在很适合招募新社员。”

“那倒是,即使在我们学校之外也已经相当有名气了呢!”

“要去哪里?”

“迪亚哥拿了票,要我一起去看尼科尔的音乐会。你不去吗?”

“哦对!今天啊……阿斯兰说起过,可惜我们都没时间。我正要赶去见爱莎老师。”

“啊,是之前一周写生的事吧。那没办法了,有空再聚!”米莉亚里亚笑着告别后离开了。


爱莎老师是负责美术班学生,个人在艺术界也相当知名,只是不愿意因此而奔波于名利场上,所以不顾家人反对地安心于一名教师的身份。

一年前见到卡嘉丽的时候,觉得那孩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艺术上的天分也算不上出众,可是爱莎真正被打动的是卡嘉丽那双透着一股坚执愿望的眼睛,以及从她那双眼中所描绘出来的世界。艺术在太多时候已经被技巧所吞噬,还有谁可以安静下来感悟生命呢。绘画也好,音乐也好,雕塑也好,去深入其中的人并不是一定要成为名人或者建树者,只是描绘出生命之本初不就够了么。

卡嘉丽在许多貌似天才的学生中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她简单而并不肤浅,平凡却并不庸碌。爱莎喜欢这个孩子。之前一周美术班去了小岛写生,美丽的作品出现不少,卡嘉丽描绘的大海却在风平浪静中蕴藏着悲哀的味道。


“卡嘉丽现在应该快乐哦。努力珍惜这三年。”

“只是……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未来不是还没决定好吗?”

爱莎拿起煮好的咖啡为眼前这个孩子倒上。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冲淡了残留在脑海中咸湿的海风。


“诶?!!!!萨拉是……那个阿斯兰•萨拉?!!!”
“还有别人吗?!笨蛋!当然是他们两个!”
“啊~~~好帅啊~~!我也想要和他一起拍广告!”
“你有克莱因小姐漂亮吗?就是因为那张海报太美了所以才有人看上他们拍广告啊!”
“啊~~真是!跟他们差不多同界入学的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根本没有表现机会了嘛~”

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在校园里此起彼伏。卡嘉丽从爱莎老师那里离开已经是夕阳时分。傍晚红黄的光晕铺扬在每条道路和每个建筑上。那片光晕包裹下的大海报流泻出不真实的美感。
卡嘉丽久久注视着海报上的少年,从上一个十年到现在,以及现在开始的下一个十年,真的还有足够机缘能够让彼此再次相遇么。

“嘟——嘟——”
包包里的手机忽然震颤起来,拿出来看到一条短信息:“在想什么?”阿斯兰传来的。

愣神间,一个人就从后面绕过来摸着自己的头发。抬眼一看,正是阿斯兰,好像从画面上走出来一样。

“小家伙怎么一直在这里发呆啊?”阿斯兰依然摸着柔软的头发笑着发问。

卡嘉丽好像是从那与夕阳融化在一起的笑容里读到了自己的倒影,于是默默靠了过去,将头埋在面前这个人的肩膀里。

“……卡嘉丽?”本以为会对“小家伙”这个称谓很不满、然后跟自己吵几句嘴的阿斯兰此时反倒不适应起来。

“没什么……”

“累了么……”阿斯兰取过卡嘉丽的画板来背上,轻抚着她的头,“我们回去吧。”

虽然这个时候的阿斯兰并不完全懂得卡嘉丽,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卡嘉丽而言真正的意义是什么,但是……至少还是需要自己的吧?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多么需要卡嘉丽。


尼科尔的音乐会因为举办场地而在形式上好像很正式,其实更像是家人与朋友的小聚会。完全是在温馨气氛中完成的。这个16岁的少年天生气质温柔,从小就在音乐上很有天分。

拉克斯:“钢琴弹得越来越好了呢!”
尼科尔:“呵呵,能一直进步就好了。父母也很期待。”
迪亚哥:“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你也不用有压力的~”
伊扎克:“你有听吗?好像已经睡着了吧~”
迪亚哥:“只有阿斯兰才会睡着好不好!真不晓得他那种人怎么会去学艺术那些东西……”
米莉亚里亚:“你不要拿别人来当挡箭牌好不好?”
伊扎克:“哼!那家伙大概是成绩太过优秀才跑去搞那些东西吧……”
尼科尔:“可是阿斯兰无论做什么,都会很优秀不是吗?拉克丝应该最清楚了。”
拉克丝:“如果叫他自己来说,一定是‘基拉会更好’哦~”


“啊——欠——!!”

“怎么了,阿斯兰?是感冒了么?”卡嘉丽过来摸着他的额头。

“没有啦,我身体一直很好。”

“也许是这两天又拍海报又接学校外面的应酬太辛苦了?”

“没事的。可是……如果真担心我的话以后做饭不要只想着基拉好不好?”

“诶?我没有给你做么?”

“不是啦~可你每次都只记得基拉喜欢吃什么。”

“因为他是我弟弟啊!”

“哥哥吧!”

“弟弟!”

“……那你的弟弟真幸福!”

“你要不要也做我弟弟?”

“不要!”

“不是觉得幸福吗?”

“我不要那样的幸福!”

“诶?”

“好了我们偏离话题太远了。我是说你以后做饭可以稍微在意一下我的喜好。”

“那……你的喜好是?”

看着眼前卡嘉丽天真无敌的表情以及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阿斯兰越发觉得太阳穴抽痛——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用这么可爱的表情问出那么可恶的话来呢?太狠毒了!

“阿斯兰……不舒服?”继续可爱。

“我说啊……卡嘉丽你跟我一起生活已经有一年了吧!”

“一年零七十四天。”

“那么就是一年零七十四天的共同相处里你对我饮食喜好的了解依然处于空白状态?”

阿斯兰一边问出这句话一边脑袋里再次确认着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开始逐渐觉得自己的承受力也许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好。

噗嗤!

卡嘉丽似乎已经超出极限般大笑起来。阿斯兰貌似爆着青筋满脸黑线地等着她冷却下来。

“汉堡扒、意大利面……”卡嘉丽窝在角头的沙发椅上闭着眼睛开始慢慢列数,“还有白米饭、最好撒上海苔末……口味重,喜欢辛辣食物和甜点,但却对生奶油没有办法……诶?”

被落在额头上的轻吻所打断的卡嘉丽猛然睁开双眼,发现阿斯兰正对着自己笑,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第三章


基拉打工结束赶到尼科尔他们那边时,音乐会和晚宴基本都接近尾声,和大家稍微聊了一下后看看时间还早,就慢慢送拉克丝回家。

基拉是因为跟阿斯兰一起生活,才认识了拉克丝,萨拉家与克莱因家两家交好多年,子女理所当然被培养为适宜和优秀的婚配对象。阿斯兰与拉克丝对此也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两人之间也是相敬如宾的好朋友,但这两个人最大的共通之处就是——柔弱的外表下面都包藏着深深的固执,你好像可以轻易地支使他们,但有一个明确的底线,一旦逾越这道底线,他们都将爆发出最大的决心与你抗衡。到了这个时候,大概没有谁可以征服他们。

阿斯兰就是最好的例子。

基拉现在依旧记得,两年前萨拉先生叫儿子准备对外宣布订婚时候阿斯兰的强烈反应。跟阿斯兰一起生活的十年里,阿斯兰的优秀、礼貌、温和是身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与拉克丝在一起的时候也很体贴对方,基拉原本以为那其实就是喜欢了。

可是直到萨拉先生提出那样的要求来时,基拉才知道原来阿斯兰还有某些很深的部分是自己未曾了解到的。

阿斯兰对于那次父亲的要求第一次表示出对抗来,并且执拗的没有谁可以去改变。也因此与萨拉先生的父子关系闹到几乎决裂的地步。幸亏阿斯兰的母亲从中周旋,才得以让那场不断升温的交战变的冷却下来。可是无法顺从对方的父子两个也就只有僵持,不久后阿斯兰便带同基拉一起搬出了萨拉府邸,在外面租了公寓住。

也因为如此,阿斯兰开始了依靠自己的能力来过活的崭新生活。他开始注意那些以前看都不看的广告商。凭借英俊的外表,广告越接越多,人也就越红,人越红也就有更多的工作找上门来。于是原本优秀的阿斯兰在镁光灯下更显得夺目。其实阿斯兰一个人的能力就足以养活自己和基拉两个人,只是基拉非要也去找份事情做,觉得这样才公平些,毕竟是两个人的公寓。阿斯兰执意要基拉绝对以学业为优先,最后两人各让一步,基拉只有每周末的两天里可以去学校附近的摄影馆打工。

在订婚的事情上,克莱因家并没有受到多么大的影响,因为克莱因先生远没有萨拉先生那么强硬,一切更愿意顺从自然。而原本大家以为会以失望姿态出现的拉克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受伤的迹象。到了很久后,基拉才明白,拉克丝之所以没有觉得受伤的原因。

她说她一直喜欢的是基拉。从第一次见到那个躲在阿斯兰身后、很腼腆的小孩起,她对他的关注就多过了阿斯兰。

可是阿斯兰固执地与父亲对抗的原因,基拉是在卡嘉丽进入他们的生活后才隐约觉悟了什么。但那究竟是什么,基拉依旧无从捉摸。


“呐、基拉……”拉克丝的声音打断他沉默的表情。

“恩?”

“基拉不用太过善良哦”

“诶?”

“会觉得自己的命运让太多人来背负、然后讨厌自己,不是吗?”

“……”

“因为让别人担心而觉得亏欠,这不就是基拉一直想的吗?但是,会有关心自己的人不是很幸福吗?只要照着自己的心情生活就好了不是吗”

“但是……”

“我们谁也没有能力去预测明天啊,觉得连累了别人什么的,那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想吧?或者被连累的人觉得幸福呢?或者连累本身就是一种羁绊呢?”

“……连累本身……就是一种羁绊……”

“基拉对于阿斯兰来说很重要吧?他对你保护的欲望很强哦,从小就是。”

“那是……”基拉想起那些无法把握和捉摸的混乱部分。

“你不用想太多了,尝试着跟别人一起分担的方式吧。不要忘记我是永远站在基拉这边的哦。”

“…… 谢谢。”

“怎么样,打工辛苦吗?”

“辛苦的话阿斯兰怎么可能会答应呀……那个摄影馆也是他在中间干预过的,否则哪里会有一个星期只打两天工还拿不错的薪水的好事呢?”

“呵呵,他果然像保姆一样照顾你啊。但是……基拉在那两天里不也是很努力地把所有事情都拿来做了么?而且你也喜欢摄影的吧”

“恩……所以阿斯兰这一点也是替我想到了。尽力去做所有事,那也是因为心里强烈的不平衡感吧。对于别人对自己过盛的好意,完全有一种无从适应的茫然。”

“十年了还这么茫然?”

“只会加深吧。”

拉克丝轻轻握起基拉的手,“有些问题的答案,是时间才能解答吧。所以……我可以请求你陪我一起度过那些未知的时间吗?那个过程里,不许做出讨厌自己、伤害自己的事,因为站在我面前的基拉是我所喜欢的。”

暖暖的温度从拉克丝的掌心蔓延至基拉的全身,虽然心里还有某些部分坚硬地横亘着,但是在那之外已经被温柔地包容了。

好像要表达一个无从开口的“谢谢”般,基拉紧紧拥住了拉克丝。

谢谢她一直来关心着自己,照顾着自己,引导着自己,包容着自己。


和拉克丝分手后,基拉搭乘电车赶快回家。路上拿出手机来查看,很意外的是居然既没有阿斯兰的短信也没有卡嘉丽的短信,未接电话都没有一个。

奇怪啊~

基拉心里难免犯嘀咕,就像拉克丝说的,阿斯兰简直如同保姆般的强烈保护欲是绝对不会允许基拉晚点回家的,虽然还不至于像小学生一样有门禁,但是非常限制在外面的时间,就算知道是相熟的朋友聚会之类,也一定会不断发送催促的短信过来。

而且不消说,卡嘉丽在这一点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今天就诡异了,两个人千载难逢地都没有发送任何催促的信号过来。

他们很放心尼科尔的聚会?

不可能,上次同样是尼科尔的音乐会,自己因为帮忙拍照耽误了半个小时就被阿斯兰的电话催促了三次。

两个人手机都没电了?

不成立,阿斯兰同时在用的手机至少有三个,就算他这三个和卡嘉丽的一个真的都没电了,那他们就算抢的也会用邻居家手机打给自己。因为公寓里唯一的坐机被卡嘉丽摔坏掉了——为了捉蟑螂。很神奇的是虽然那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是似乎房子里的三个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要换一台坐机。

亲自冲出来找自己了?

不可能,行动之前应该会先打电话。于是推理如前。

家里地震了?

……
……
想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基拉忍不住开始嘲笑自己。什么跟什么嘛,我也太神经敏感了,为了找出自己没有像小学生一样被家长催促着回家的原因居然开始没有理智地想七想八。

可是实在很不寻常诶……

除非……

那两个人……

忙着吵架和打架??

这个绝对是比家里地震要符合逻辑得多。

不要看他们平常很相安无事,可是一旦吵起来简直能把房顶掀了。基拉不得不承认,在这一方面绝大多数是自己那个同胞妹妹的原因。

阿斯兰即使火再大,也就是嘴巴上厉害,卡嘉丽就不一样了,她会直接抄家伙。

这么想着,基拉越来越觉得吵架的可能性很大,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为什么没有人来催他回家——因为两个人都没顾上。

如果这个时候电车上有人可以读出基拉的想法,一定会笑到喷饭。

明明是表情有点严肃的少年,低头沉思的却是这些无厘头的事情。

基拉自己当然觉得推理是很符合日常逻辑的,于是开始担心那两个人。


下车后,基拉步履匆匆地赶回小公寓。想着这次又该怎样去调节那两人……先安抚阿斯兰的话无疑会令卡嘉丽伤心,可是先安抚卡嘉丽的话好像又不太讲得过去……

乱七八糟想着的基拉已经来到家门前,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也许正在对峙?

想像着卡嘉丽举着那个坏掉的电话机正准备砸向阿斯兰的场面,基拉迅速地拿钥匙开门。

“怎么回事?!”

一边先大喊一声一边奔进客厅的基拉,却被看见的场景给噎住,不由自主地又从嘴里轻轻丢出一句——

“怎么……回事……?”




第四章


伊扎克银色的发丝在女人绯红的脸颊上游移着,而自己的颈间也被女人长长的黑发所缠绕。急促的喘息声膨胀到整间房都在微微呻吟。汗水濡湿的身体晕染出不断深陷的情欲的旋涡。伴随着女人身体的最后一次抽搐,一切渐渐平静下来。房间里迷离的空气开始褪散而去。

燃上一支烟,伊扎克一边放松着自己的神经一边看着女人穿衣服。

“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现在时间还不晚。而且……”女人整理着头发转过头来,“你也并不担心我吧?以后就不用说这种客套话了。”

“怎么会呢。如果需要我是绝对会保护你的。不相信我吗?”

女人冷冷看着伊扎克纹丝不动的脸。他当然不会说谎。只是把一切当义务罢了。如果要责怪谁的话,那也只怪自己当初的不计回报。

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前,女人只淡淡留下一句话:“卡嘉丽是一定会离开的。你也听到爱莎老师当时的话了。那你决定好了么?”

伊扎克深深吐了口气,“如果只是离开的话,我怎样都好做。”

女人略微愣住,之后迅速地离开了。

她其实应该猜到我这回答吧……?

伊扎克看了看被关上的门背,想像着她所有那些言行,觉得像她那样很理智的女人即使失去自己了也还会好好活着的。

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从来没有让人觉得她委屈过。那么她理所当然就是坚强的吧。

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是足够准备的吧?

阿斯兰的话……那种水晶般偶像的男人能够一直保护卡嘉丽么!


基拉带着解决纠纷的决心回到家后,却看到了意外的画面。

卡嘉丽在柜台那边安静地煮咖啡,阿斯兰静静坐在沙发上。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女孩子浓密的头发束着两个辫子,见到基拉进门忙站了起来:“你一定就是基拉了!初次见面,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哦~”

面对女孩的笑脸,基拉一头雾水。

“我叫美铃,现在读中学三年级,明年就可以升学跟你们再一起了哦~ 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跟你们一起在高中部,但我也很开心!非常、非常崇拜阿斯兰•萨拉前辈哦!当然基拉前辈也是!呵呵~”

“啊……你这么说……”基拉僵硬地笑了笑,想着这个女孩子到底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啊!我也打扰了你们一段时间了!今天就是想给你们打个招呼来的!”

“打招呼?”基拉问。

“恩!你们公寓对面就是我阿姨家,我从今天开始搬到她家住!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以常常见到一直想见的人~”女孩子始终很兴奋。

“那么,”美铃环视了大家一眼,深深鞠了一躬,“我今天就先告辞了!以后还请前辈们照顾!卡嘉丽•尤拉小姐,今天失礼了!”

“啊……叫我卡嘉丽就可以了。咖啡差不多了,不喝一杯再走吗?”卡嘉丽微笑地指指旁边那壶咖啡。

“不用了,谢谢!因为不知道除了阿斯兰和基拉前辈外,这里还住着基拉的姐姐……所以一开始误会了你们的关系……真是抱歉!”

“诶?姐姐……”基拉愣在旁边。

“不过现在我清楚了,你们不是情侣的关系,呵呵真不好意思!那我告辞了!”

美铃笑着边往门口走去,边用眼光不时扫过阿斯兰。

“阿斯兰,你不送送人家吗?那可是专门来拜访你的小妹妹哦!”卡嘉丽笑着顺手丢过一个抱枕砸向沙发上仍旧坐着的阿斯兰。

基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卡嘉丽丢抱枕纯属误丢,正常应该是丢咖啡壶。

阿斯兰接住抱枕顺便就抱在怀里,然后送小妹妹到门口走廊,微笑告别,看着她走进对面的公寓。

回到屋子里,卡嘉丽坐在沙发上已经翻开杂志在看。基拉看着那壶被抛弃的咖啡问,“咖啡……还喝吗?”

“问阿斯兰吧。”卡嘉丽眼也没抬,声音不愠不火。

“啊……那个,卡嘉丽也煮了半天……一会我来喝吧!”阿斯兰依旧怀抱小枕头,慢慢靠近那张沙发,很磨蹭地坐了下来。

没有来催自己回家,原来是发生了比地震还要严重的事情。基拉削起苹果心里这么想着。

“呃……”

沉默片刻后的阿斯兰刚开口,卡嘉丽就起身来到基拉身边,“今天的音乐会怎么样啊?”

“呃……我去也差不多结束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尼科尔的话,是没什么好担心啦。”基拉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晚点回来,只剩他们两个的话也许还会好点。

“说到吃饭,基拉明天想要吃什么?豆乳锅么?我给你做。”

“又是豆乳锅?不是才吃没多久……”

“不喜欢?”

“不是……”

“那就没问题了!给我也削个苹果吧~”

“啊,那这个给你,我自己再削一个好了。”

“基拉最好了~”

咬过一口苹果的卡嘉丽紧紧抱了一下基拉。

“我去睡觉了!”阿斯兰放下抱枕向房间里走去。

“咖啡不喝了?我煮了满久呢……”卡嘉丽看着阿斯兰的背影轻轻问了一句。

“卡嘉丽!”基拉阻止的语气。

“我有讲错什么?”卡嘉丽依旧不变。

阿斯兰陡然转身,看了看还依附在基拉身上的卡嘉丽,走过来将她拉开,“跟我出去下。”

“你做什么?!”卡嘉丽被吓了一跳。

阿斯兰稳稳地捉着卡嘉丽,告诉基拉:“我带她出去散步,一会就回来,不用担心!”说完就拽着卡嘉丽出了房门。

看着“砰!”一声后安静下来的屋子,基拉笑了笑,吃起了刚才只被卡嘉丽咬了一口的苹果。


“这么晚了到外面来干吗啊……你放开我好不好!”卡嘉丽一直在阿斯兰手里面挣扎着。

“我看你火满大,让你出来消消火。”

“你就知道!我哪里有什么火?现在找着要跟我吵架的人是你吧!”

阿斯兰猛地停下步子,转过身盯着面前的卡嘉丽,笑了。

“神经!我要回去睡觉!”卡嘉丽试图甩开他的手。

“你这么火大能睡着才怪。”阿斯兰紧紧不放,笑意更加明显。

“你只会让我越来越火大吧?!”卡嘉丽声音高起来,真的露出怒容。

“不对。我是给你消火的。”说着阿斯兰一把抱过卡嘉丽吻了上去。

瞪大了眼睛的卡嘉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虽然拼命想推开,但是阿斯兰的手臂就像铁锁一般牢牢禁锢住她,激烈的吻就像要征服她全身般强劲地摧毁着她的意志。

这不是平时的阿斯兰!那个很温柔的阿斯兰不是这样的!!

只感到越来越慌乱,以及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卡嘉丽的眼里有泪水流出来。

阿斯兰感觉到了嘴里咸咸的味道,停止了亲吻,喘息着安抚微微发抖的卡嘉丽,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好了好了,卡嘉丽,没事了。”阿斯兰温柔地抚摸着卡嘉丽的头发。

卡嘉丽说不出话来,只是哭得更厉害。

“真的……那么讨厌我么?”阿斯兰略带苦涩地笑。

卡嘉丽还是哭,伏在阿斯兰肩上将头埋得更深。


一直到卡嘉丽情绪平静下来,阿斯兰才牵着她的手回家。

公寓里基拉还没睡,见卡嘉丽乖乖地被阿斯兰牵回来了,就问:“没事了?”

阿斯兰笑笑:“给她消火了嘛!”

“阿斯兰……”

被叫到还以为会被K阿斯兰已经作好了心里准备,谁想到卡嘉丽只是指了指柜台那边——“去喝你的咖啡吧!一壶都要喝完哦!”

“……”

阿斯兰转头小声问基拉,“为什么刚才没有倒掉?”

[山斗] 囚鸟


他们相遇在樱花树下。

漫天飞雪不知觉间停了下来。只有樱花在飞舞。
白色的花瓣翩然在两个少年初遇的雪山上闪耀着清冽的光辉,淡淡的花香贯穿于时间狭长的缝隙中不知所踪。
记忆里有一场雪,
一直堆到天堂的脚下。
化不掉。
化不掉。


智久一直在寻找一种魔法,可以使樱花开得更加长久。
在这个海边的美丽国度,人们都说智久是唯一一个可以比泷王还要美丽的少年。这个少年与其他的魔法师不同,因为他可以变出美丽的樱花树。洁白的花瓣洒落在少年茶色的头发上,被风吹散到深蓝的大海里,引得美人鱼也因此歌声凄婉。
于是人们称这个少年为——樱之魔术师。
然而樱花的美丽是相当短暂的,每年才只能开一次,而一次只有一天的时间盛开。
智久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第一次盛开的样子。


十一岁的智久带着泷王的嘱托,一路风尘,才从蓝色的海边小国来到了白色的雪山脚下。作为海之国的魔术师,智久带着两粒珍贵的花种来见雪山上的翼王。
可在这个冰雪世界,会有种子开出花来吗?

雪山之上,智久见到了和善的翼王,将花种交给了他。翼王要智久先住在宫殿里,第二天再走。
风雪一直很大,即使在宫殿里也感到寒气逼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雪的智久却依然喜欢上了雪花飘飞的美丽。
独自呆在寝室的智久正在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智久站起身来,只见一位年纪相仿的银发少年走进房来。

“远方的客人,你好!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子,翼王要我来见见你!”

“你好!我是海之国的魔术师。”

王子笑了起来,满脸还是孩子的稚气和天真,“是从遥远的海边来的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以后还会来么?我们做朋友吧!”
被对方突然间一连串的问话吓了一跳,智久也笑起来,“有机会我也愿意再来。”

“我叫赤西。”

“我叫智久。”

赤西从红色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样小东西,走近智久身边递到他手中。
智久打开一看,是颗红色的糖果。送进口中,味道甘甜。
“下次如果你来,我还会把最好吃的糖果送给你哦!”空气里弥漫出一丝糖果的甘甜,以及赤西周身散发的热力,这些都让智久逐渐温暖起来。

第二天,智久向翼王辞行,再次开始了漫长的旅途。原本他还想亲自跟赤西告别,但是翼王身边的人中并没有那个红得像团火的身影。

智久蓝色的衣杉在雪中飘飞,犹如青鸟的羽翼划过苍白天际。
如果在这雪山真能开出花来,那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样想着,智久蹲下身来,用那双残留着些微余温的小手抚摸着被雪覆盖的冰冻大地。闭上双眼,想象着雪中盛开的花会是什么样子。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智久双手抚摸过的地方,冰雪开始融化,一株小苗缓缓冒出地面。智久惊讶地瞪大双眼,因为此前还没有哪个魔术师可以变出富有生命的东西来。
小苗渐渐变幻成一株大树。智久轻轻一碰,花开满树。

“好漂亮!”

一个清亮的声音出现在树的另一面。透过树和风雪, 智久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在飘扬。
刹那间他以为是赤西。不过转瞬他看到了一双过于黑亮的大眼睛,以及乌黑的头发。但是这个人穿着和赤西相同的红外套。
漫天飞雪不知觉间停了下来。只有白色的花瓣随风而舞。一瓣,两瓣,跌落在地上、身上,以及两个少年泛着光辉的眼底。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黑发少年突然责备起来。

“……”

“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

“……”

“也没有见过你们的大海。”

“……”

“……”

“我叫智久。”

“我知道。”

“……”

“我叫斗真。”

……

空旷巍峨的雪山上,一棵开满花的树盛大了两个少年全部的世界。而脚边厚重的积雪,仿若一直堆到了天堂脚下。化不掉。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智久可不可以是个普通的少年呢?
而斗真可不可以不要遇到那场花开满树的美丽。

回到宫殿的斗真,躲进自己的寝室对着那盆小小的向日葵独自发呆。
这株向日葵就是那个魔术师少年带来的花种种出来的。起初翼王给了赤西和斗真一人一粒花种,要他们去栽种。可是雪国怎么可能种出花来呢?
但是第二天真的种出来了。赤西种出了像血一样鲜红的花朵,斗真则种出了金色的花。翼王告诉他们,前者叫做蔷薇,后者叫做向日葵。蔷薇是非常美丽的花朵,但是翼王看见后却非常忧伤。
并且之后,就见不到赤西了。
同是这个雪国的王子,找不到赤西的斗真去质问翼王。

“命运的相逢,罪恶的红色果实。赤西只是开出了不应有的花朵。”

“那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在哪里?”

“他很好。只是不可以见任何人。”

“为什么?”

翼王没有给出更多的答案。于是斗真认为一切都是那个魔术师的错,他不该莫名其妙地带两粒花种前来,不该破坏这里以往的宁静。
因此斗真悄悄跑出宫殿,向着雪山下的地方追去。可是当他终于可以追到那个魔术师的时候,风雪渐渐止歇,只看见一树洁白盛雪的花瓣在纷飞。
当他看到那个茶色头发、蓝色衣杉的美丽少年仰起脸站在树下的那一刻,胸口似乎感到有什么在微微发烫。
如何再去责怪,这样的少年。
魔术师大概很诧异,因此对于斗真的话总是答不上来。虽然斗真很直接地说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也没有见过你们的大海。而其实斗真的心底却在回响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少年。
略微透明的白色花瓣游弋在十一岁懵懂的梦境中,如同纯白年代记忆渐远的纪念。

回到海之国的智久终于被泷王告之,他变幻出的白色花树是樱花树。而樱花以前只开过一次,就是十一年前智久出生的那个清晨。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去那里呢?”智久依然忘不了斗真责备他的那句话。“那种地方,真的会开出花吗?”

“你不是已经让树开出花来了。”

“那是魔法。而且是我第一次变出来的,也只持续了一天而已。”

“一天就够了。有的东西时间长未必是好事。”

“可那两粒花种……”

“任何事都不会没有意义。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了。”

泷王说完就微笑着离开了。
从那一天开始,人们称智久为樱之魔术师。虽然没有人真正看过智久变出的樱花。但是大家对于这个伴随樱花降生的少年格外信任,况且他变幻樱花的魔法是泷王予以肯定的。
此后的每年,智久都会去一次雪山。在那里,为斗真盛开一日的樱花。一年一次的樱花。

因为相遇的那年,斗真说了,“以后可以每年都来吗?”
怎么忘得了啊,那样的相遇。
从树后闪现的斗真黑发上飘落着白色的樱花,而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着雪花,映衬着清澈见底的眼眸。智久除了报上自己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个笑起来比雪还纯粹的少年,让智久只想变出更多更多的樱花给他。


在他们相遇的第五个年头,智久再一次来到了雪山上。

“今年我要给你看不一样的樱花。”

智久笑着拉住斗真的手,跑到宫殿外的一处空地。拿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智久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智久……”

“不要紧。”

红色的鲜血顺着指尖流下,一滴一滴,渗进厚厚的雪地里。智久感受着指尖与心脏一样节奏的微跳,每一下的跳动都混合着强烈的满足。

与以前一样的树从雪地中冒起,一样的的发芽、开花。但不再是洁白盛雪。
透着粉红的樱花在雪山上看起来格外美丽,每一瓣都在风中开得神采飞扬,如同十六岁少年盛放的气焰。

斗真从衣袋里掏出白色的绢帕,包裹住智久滴血的指尖,然后抽出一根红色丝带,将那根手指缠住。

“今年的樱花特别美丽。不过智久不需要流血啊。”

“为了斗真什么都可以。”

茶色头发的少年轻轻低头,将一个吻印在黑发少年清凉的额头。

一瓣樱花质地轻盈地落在积雪上,就像在宁静的雪地上晕染出一抹轻柔而不可磨灭的粉红。两个少年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门被打破了。

原来世界坍塌的声音,可以很轻很轻。

离开雪山前,智久告诉斗真他两年后才会再来,而这段时间他将去往大地的西方,寻找传说中的昂神,求得一种古老的魔法。斗真问是什么魔法,智久笑着不回答,说以后自然会知道。之后,智久送给斗真一副巨大的画。

“这是大海。我生活的国度。”

“你画的?”斗真欣喜得快要跳起来。

“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小亮画的。他就来自大地西方,关于昂神的事也是听他所说。”

“你会回来么?”

“这是我的约束之所。”

斗真笑了,一如五年前。就连空气也跟着开出花来。

如果可以选择,智久还会义无返顾地执着么?
而斗真是否会在被吻的樱树下就说出纠结在心底的爱语。


智久走出雪山,一路向西。
霜天露草,日升月沉,就像在讲一段颠沛流离的故事。
终于在一片松林深处,智久见到了迎候在这里的公主小内。接到小亮的来信后,小内就一直等着魔术师的到来。看到茶发俊美的远方少年,小内知道一定是他没错。
“如果你要见昂神,今夜就在这里唱一首歌。如果你的歌有足够的理由,昂神就会现身。”
家乡大海里的美人鱼歌声动听,可是智久不知道自己能否唱出那样的歌来。但是一想到斗真在樱花树下的笑颜,智久就觉得无论什么都要竭尽全力地去为他做。
银色的月亮挂在松林上方,智久想着他和斗真的初遇,歌声缓缓流淌出来。

今年也从天上落下了白色的雪
倾泻而下地坠入了我的心底
……

浓浓的鼻音勾勒出少年化不掉的感情线,清凉的月光映照着少年白皙的面庞,松林也为歌声飒飒起舞。
月照中天的时候,昂神终于出现了。他被少年不参杂质的纯真所打动,问少年想要获得什么帮助。
智久说他一直在寻找一种魔法,可以让樱花开得更加长久。
昂神问他为什么要找到这种魔法。
智久说为了重要的人。
昂神于是给智久指了一条方向:穿过松林,渡过湖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深林中住着智者风间,无论什么事情,他全都知道。

辞别昂神,智久向着树林的地方前行。
不过,大地的西方,有很圆的月亮啊。智久从来没有见过圆月亮,感觉就连月光也明亮了许多。
花了三夜三天智久才走出那片松林。直到第四天的傍晚,偌大的湖泊出现在智久脚边。
“亲爱的魔术师,我是撑舟人横山。能够走到这里的人,一定是感动了昂神并有事相求于智者风间。我是负责渡人过湖。”
看着眼前肤色白净但是眉毛有点奇怪的撑舟人,智久表示了忠心的谢意。
小舟行驶到湖中央的时候,横山告诉智久,想要找到智者风间就必须先找到宠物纯。宠物纯是风间身边的精灵,只有他才可以引领来人见到智者。
“那么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宠物春呢?”
横山说,纯是调皮的小精灵,尤其喜欢别致精巧的小东西,如果能拿出那样的东西,放在树林中的古井边,让阳光照射出七彩的光芒,那宠物纯就会自己跑出来,拿走小东西并把来人带到智者风间的所在。
又过了整整一夜,拂晓时分,智久上了岸。谢过了撑舟人横山,智久向着茂密的树林深处走去。
又过了三天三夜,智久找到了那口很大很大的古井。照着横山说的,智久开始思考究竟该用什么东西来吸引宠物纯的到来。
后来智久将蓝外套上的水晶纽扣解了一颗下来,泷王曾经说过,那些水晶纽扣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千万不可以随便弄丢。
可是如今为了吸引宠物纯,智久只好取一颗下来,将它放在古井边,期望小精灵可以来拿走它。
然而没过多久,透过树叶缝隙洒落的阳光照到水晶纽扣上,于是古井上方呈现了一道美丽的七彩桥。
七彩光芒的东西就是指这个吗?原来水晶纽扣这么神奇!
智久完全陶醉在那美丽的光芒中,自己完全被震撼了。
“彩虹!居然有人带来了彩虹!”一个小精灵突然出现,睁大双眼瞪着彩虹和智久。
“请问……”
“你是那个海边来的魔术师吧!可以居然带来了彩虹!知道我有多久没见过彩虹了吗?”小精灵跳上跳下,来到古井边,捧起了水晶纽扣。“我之前收到的所有东西中,没有一样可以放出这么美丽的光芒,也没有一样比这颗纽扣更纯粹。要找风间吗?跟我来吧。”
智久紧紧跟随着跳来跳去的小精灵,生怕他一下蹿到别处再也不回来。
走了很久之后,智久的双腿都快要支撑不住了,口渴也让人愈发难耐起来。
“到了!”小精灵猛然停了下来,半跑状态的智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抬眼望去,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类似于小庭园的一个地方,周围不再是茂密的参天大树,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精美的小植物。
“你先休息一下吧!”小精灵指着用一快大木桩制成的椅子,又用植物叶子捧来一掬清水。
智久接过水来马上饮了下去。
“你在这里等着!傍晚时风间就会来见你!”
还不等智久多问一句,小精灵就跳到一棵仙人掌后面不见了。
智久只好坐到木桩椅子上静静等待智者风间的到来。
也许是刚才那掬水沁人心脾,坐下来的智久忽然觉得异常舒适,于是不知觉间瞌睡起来。

寻着花香,穿过狭长甬道,白色大门轻掩。
房间尽头一个红色身影倚靠于窗台上。与海边不一样的相似月光,让一头银发反射出清冷光辉。
幽暗月光下,满室蔷薇开出猜不透的谜题。

“我在等你啊,亲爱的魔术师。

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如同月光下任性的蔷薇。”

——你是谁?疑问的话语哽咽在喉头。

红衣银发的暗影转过脸庞。
含笑的红唇轻启——没有任何声音。但却直达心底——

是你将我囚禁于此。


穿上兄长佐藤送的红靴子之后,斗真显得愈发英气逼人。自从佐藤在外游历许久回到雪国,就对斗真宠爱得不得了。每天的饮食、赏雪、甚至舞蹈都是两人形影不离。而脚蹬红靴的斗真,跳起舞来犹为光芒四射,就连岚国的王子润都不畏严寒来到雪国,要与斗真结为好友。
每当看到斗真舞蹈的样子,翼王都不禁赞叹,说斗真比当年的自己都要美丽。
就在这些被翼王、兄长还有朋友们夸赞、包围的幸福日子中,每天笑得很灿烂的斗真还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寂寞。
智久说过他们将有两年的时间见不到面,虽然比起往年只是少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但却使人倍感漫长。
智久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到底在苛求什么呢?难道在智久的心里,强大的魔法要比他们每年见一次面的约定更重要吗?
斗真从不怀疑智久会回来见他,因为他相信智久所说的话,说这里是他的“约束之所”。
只是有时候……
还是会寂寞啊。

海之国的月亮,跟雪国的不一样呢。
在自己房间的斗真又在对着智久临走前送的那副画出神。自从收到这副画后,斗真就把它镶嵌在自己寝室的一面大墙上,常常看着它发呆。
整个画面几乎全部是深蓝的大海,大海上方垂挂着半弯明月。那弯月亮跟雪国的月亮正好呈相反的形状,但都一样给人某种残缺感。大海的边缘露出一片白色沙滩,月光下就像雪一样。一个茶发少年坐在沙滩前,任凭蓝色衣衫随着海风翻飞。
在黑夜,面对着大海的脸是怎样的表情呢?
只能看到智久背影的斗真常常会不可遏制地猜想着那个未知。
想去看海啊。智久生长的地方。

“我听说,这盆向日葵,从你十一岁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佐藤看着斗真在打理那盆金色的植物。

“是啊。那时候兄长还一直没有回来。”

“真是漂亮的植物啊,就跟斗真的笑一样灿烂。”

“那是魔术师带来的花种。”

“也听说过,真遗憾没有见到他。是怎样的魔术师呢?”

斗真想起身穿蓝衣的智久行走在雪地里的样子,脱口道:
“像鸟一样。自由地飞来飞去。”

“斗真觉得自己不自由吗?”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要变做白云,飘去看海。”

时间像雪一般不止歇地飘过,思念因为胶着变的冗长。每天每天,守护着小小的向日葵,对着远方祈愿。
向日葵的笑容是因为对着太阳,那么如青鸟一样的你哪天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不是这盆神奇的小植物,斗真都快要分辨不清,思念着的魔术师是否真正出现过呢?

王子润每天会来找斗真一起玩,经常也会邀请斗真去岚国游访。但是斗真一次也没有答应过,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离开,就错过魔术师的到来。
王子润说如果魔术师不回来了呢?斗真说那就永远不离开雪山,因为这里是两人相遇的地方。
最后王子润留给斗真一瓶神奇的雨水,他说这瓶水如果温热喝就会让记忆变得更牢固,而如果冷着喝就会忘掉最想忘掉的全部事情。润告诉斗真如果有一天愿意忘记魔术师的话可以去岚国找他,他会带着斗真去看世界上最漂亮的蔷薇。
之后王子润就辞别雪国,返回自己的国度了。
而斗真突然被搅乱了心绪。因为润最后说的蔷薇让他又想起了好几年前突然不见的赤西。
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提过赤西的名字,但他确实存在过啊,作为与自己相同的王子存在在这个国家啊。斗真依旧清晰记得赤西单纯的笑脸,和那含着糖果而口齿不清的话语。甚至在夜里,也偶尔会梦见赤西稚嫩却悠扬的歌声。
如果不是魔术师的到来打乱了一切,赤西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为了给翼王的生辰送上祝福,斗真每天都在练习舞蹈。看着镜子里身穿红衣的自己,斗真想起小时候,自己和赤西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相反的发色吧。
跳着舞的斗真从自己的房间到宫殿的大厅、走廊、庭园……一直跳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宫殿很深的地方。每个房间和每段游廊斗真都不熟悉,不过却很漂亮。于是斗真以为发现了秘密的所在,高兴地接着跳舞。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风雪的味道里夹杂着浓郁的芬芳。
寻着花香,斗真舞蹈着穿过狭长的甬道。尽头,是一扇白色大门。
可是门上没有把手,也没有任何像锁孔的地方。
然而门的另一面,隐约传出悠扬歌声。

“有人吗——”斗真趴在门上喊了一声。

歌声戛然而止。

“谁在里面?”斗真拍拍门,“我是王子斗真。是谁在里面?”

门的另一边突然一声脚步响,不过马上又安静了。
斗真再次拍了拍门。

“斗真。”

“什么?可以开门说话吗?听不清楚。”

之后脚步声再次轻响。是逐渐靠近门的声音。

“我是……赤西。”

贴着门的斗真清楚听到了对方同样贴着门的回答。

静默。

“赤……西……?”斗真轻问。

“赤西。”

“一直……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为什么?”

“命运的相逢,罪恶的红色果实。”

“这句话我听过。但我不明白。”

“如果为了翼王和斗真,我愿意终生囚禁在这里。”



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世界是一体的。春之樱,夏之海,秋之月,冬之雪,人们在轮回的四季里享受人间美景和生活的乐趣。
有两个清俊的少年住在一个金色池塘边,每天每天,钓鱼、歌唱,悠闲自在。
在他们头顶的那方天空常常会挂着一道七色彩虹。
两个少年一起的日子像清风一样划过,浓浓的甜蜜在不自知的罅隙间四处滋长。
终于有一天,当钓鱼的少年闲散地在池塘边睡去的时候。另一个少年偷偷吻了他。
可是纯洁的爱情被池塘里的水妖看见了。嫉妒的水妖用毒刺杀死了偷吻的少年。
睡着的少年醒过来却发现另一个少年冰冷的尸体,于是痛不欲生。眼泪一颗一颗大滴地滚落下来,变成了透明的水晶,就像少年的心一样。
水妖嫉妒着世界上会有这么纯洁的东西,于是将痛哭的少年也毒死了。两个少年的尸体拥抱在金色池塘边,不但没有腐烂,反而变成了玻璃般的雕像,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就像不忍心看到这对玻璃少年一般,彩虹也从天边褪去。不再出现。
愤怒又嫉妒的水妖从此下了一个歹毒的诅咒:下一个伴随樱花而生的少年,必将在冬雪中杀了他所爱的人,或者被他所爱的人杀。除非彩虹出现,否则杀戮将不止。
于是从那以后,人们为了不再看见悲剧,就由法力强大的术师将世界割裂开来,彻底变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一个由泷王统治,一个由翼王统治。
因为玻璃少年而消褪的彩虹,不知何时才得再现。



惊醒的智久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残阳拖着血色正从西方逐渐滑落。
智久马上坐正了身子,因为他发现已经有人坐在对面,正注视着自己。
“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吧?亲爱的魔术师。”
一经提醒,智久也发觉之前所有的疲劳都一扫而光了。
“我就是你要找的风间,你的来意我也全都知道。”
“你好!风间。因为昂神的指点所以我来求助于你。”
风间笑了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现在我要问你,那真是你的愿望吗?长久的樱花树。”
智久点点头:“那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使樱花开得更美更久。但那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有那个勇气吗?”
“我坚信,为了那个人,无论什么代价都接受。”
“那你认为值得吗?”
“没什么比这更值得了。”
“也许你错了呢?”
智久想着斗真樱花树下的笑脸,坚定地说,“我绝对没有错。我愿意承受任何代价。”

带着包裹着的方盒子,智久辞谢了风间和宠物纯,就飞快地起程了。
“风间大人,你真的要他用那个方法吗?泷王和翼王还不知道!”
“所谓命运的事,就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从水妖那个诅咒开始,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风间拿过宠物纯手里的纽扣看了看,“如果注定是要发生的,那么一切也都会过去。彩虹终会到来,带来新的开始。”


还有一天就是翼王的生辰。
斗真看着墙壁上的大海,说不清楚镶嵌进生命中的东西究竟会有多重要。
那次跟赤西的见面也为斗真心头添了不少困扰。
默默来到窗前,望着白色的雪经年不变地从天空落下,仿佛想要与大地纠缠到地老天荒。

然而突然间,眼前的世界中出现了白色以外的色彩。
一个蓝色小点晃动着逐渐变大。
斗真心口紧缩,心脏的跳动震颤着身体的每个角落,拼命站稳脚跟,才可以不让生命的波涛颠覆全部世界。
蓝色身影终于停驻在斗真窗口的正下方。仰起的面庞比樱花还要美丽。茶色及肩的长发随风雪飞扬。

“我的青鸟回来了。”

两行泪水顺着斗真脸颊滑过。灼烧着冰雪大海都浇不灭的誓言。

已经十八岁的智久和斗真,绽放得比什么都完美。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即使倾国倾城,也换取不得。
翼王认为,如果是斗真,那就不会有什么好担心。于是留智久在雪国住一阵子。
智久告诉斗真他已经找到那个古老的魔法,等翼王的生辰宴会一结束 ,就会展示给斗真看。

那个夜晚,斗真穿着红靴跳了一支倾倒众生的舞。智久的眼光再也不能离开。
当所有的人开始睡去,斗真轻轻来到约定的庭园。智久正把带回的包裹埋进深深的积雪。

青苗破开雪层,逐渐成长、变大。斗真期待着已经两年不见的樱花。
望着身后的斗真,红色领口包裹着雪白的脖颈,在月光下飘逸着纯美和圣洁,智久像以前一样,对着樱树轻轻一碰,花开满树。
但那花瓣像血色一样鲜艳,透着一丝苍白。这是比以前所有都美丽的一棵樱花树,也许因为盛放的血色过于浓烈而苍白,摇曳在夜风中的花瓣如同撕扯着一抹妖媚的笑。
冷月。冰雪。血色花瓣在叫嚣,某种欲望肆溢的夹裹直迫胸口。
斗真眼前一阵眩晕。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智久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

翼王死在白天来临之前。当他看到那团血红盛开在白雪中时,只来得及喃喃了最后一句话:“泷王,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不能相信事实的斗真穿过宫殿,绕过无数个游廊和庭园,来到最深处。
白色大门已经开启。银发的赤西跪在满地蔷薇上啜泣不止,手掌和双脚是被尖锐花刺刺伤的血痕。

“我就知道……门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翼王他……他错了……”

斗真一把扑上去,“你究竟知道什么?!翼王为什么毫无征兆就突然死去了?!告诉我!”

银发依旧垂于胸前,“我能告诉斗真的……只是关于一个选择。”


白色羽翼断裂。泷王的世界全部陷入死寂。

“风间。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镜中的泷王憔悴不堪。

“亲爱的泷王,你知道的。你和翼王的猜测都错了。

‘罪恶的红色果实’,那不是蔷薇。只是血之樱盛开的条件。 ”

“……那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

“智久找过你。那时候你就知道会发生的一切对不对?”

“我只是把该说的话都告诉了那个魔术师。其实关于这个故事,我们都知道它的结局。”

“努力的避免……也是徒劳吗?”泷王颓然。

“该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阻止都不可能避免。
你和翼王都选择了一种囚禁自我的生活。可最终也没能阻止任何事情。
当初选择智久去雪山,是为了知晓两个王子谁才是命运中的人。可是水妖的花种原本就是迷惑人心的啊。
人心总是被迷惑,也总是在囚禁间挣扎。
泷翼,也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吧。”


穿着红靴的斗真再也不跳舞了。他每天都会呆呆地守在翼王的房间里,从日出到黄昏。
看着这样的斗真,智久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只有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令智久奇怪的是,翼王偌大的房间里,只挂着一副肖像,但不是翼王自己,而是一位金发的俊美青年。那是泷王。
自从智久去大地的西方寻找魔法开始,就再也没有回过海边。虽然想念大海,虽然惦记泷王,但智久没有办法让自己离开斗真。他再也无法不看着斗真。
但是斗真开始不愿意和智久讲话。日复一日,斗真的眼神逐渐冷漠,只在转瞬即逝的刹那流露出智久读不懂的点滴。
那个笑得比谁都无邪的斗真不见了。即使艳丽的樱花依旧开在雪中,樱花下的笑颜却不见踪影。
只是。
在佐藤妖娆的长发背后,智久瞥见斗真眼角的些许柔情。
血色樱花怒放在风雪中。

在斗真的房间里,智久将一枚指环送给斗真。他说如果斗真愿意戴上它,他会离开这里,回到海之国。
纠缠不明的纷乱从斗真眼中流露出来。然后他接过那枚指环,轻轻戴上。
唇边,不明其意的一抹微笑。像极血色樱花雪夜中透出的鬼魅。

“我不会离开这里。
而斗真也不会离开这个房子。
戴上指环的你,无法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接着。佐藤死了。
而斗真发现自己无法跨出房门一步。魔术师的魔法彻底禁锢了斗真的自由。
当斗真因为佐藤的死而斥责智久的时候,
智久说,他只想让斗真属于自己一个人。

雪山的天空上,并没有青鸟飞过。
魔术师和王子,
他们十八岁的世界里,
光明和暗淡相互交织。


王子润的到来,打破了雪山三年的孤寂。
三年期间,庭园里的樱花从来没有凋零过,就像第一次盛开的那个夜晚一样,怒放不止。

润直奔斗真的房间,看见面孔苍白的斗真双手捧着向日葵。
黑发顺着苍白的面颊垂落。整个人变的瘦削单薄。
但尽管如此。斗真无可挑剔地长成为俊美的青年。举止间折射出不可替代的动人光辉。
润说他听说了三年前翼王和佐藤的死,可是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来看望。润还说他依旧想要带着斗真离开,给他见世界上最美的蔷薇,把所有欢笑和快乐重新带回到斗真的身上。
最后润说,既然魔术师并不能为斗真带来快乐,那斗真就该饮那瓶可以让人忘记的雨水。
斗真拒绝了润的好意,他说自己无法再离开这里,也不可能去喝那瓶雨水。
不忍心看着斗真痛苦的润,气愤之下去挑战魔术师。
结果魔术师轻易地,不带丝毫迟疑地,取了王子润的性命。
因为那是智久啊。泷王之后,海边最聪明、最厉害的魔术师啊。

“你不是最喜欢樱花吗?
为什么我千辛万苦从大地西方得到的魔法无法使你开心呢?
斗真为什么都不笑呢。
难道斗真不愿意被我绑在身边吗?
难道斗真,
都不爱我吗。”

斗真只是看着向日葵。不说话。他就像那株植物一样,在智久面前,失了声音。

可是智久分明看到,没有挂在斗真脸上的泪水,却流进了自己心里。

斗真从来没有停止过哭泣。

魔术师多么希望,可以有一种魔法,能够将时间静止在十一岁相遇的樱树下,十六岁轻吻的樱树下……
那时的雪,一直堆到天堂脚下。


智久知道如果他杀死了润,斗真会非常伤心,就像当年的佐藤一样。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办法不伤害斗真。他要把斗真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占有,不容许任何人来侵犯。而一旦有人闯入,伤害斗真的想法,会变的和爱他一样强烈。
摔碎了润的那瓶雨水,智久告诉斗真,他一样可以带来世间最美的蔷薇。
可是雪山上,不可能有花朵吧。
苦恼的智久突然想到当年那两粒花种。他记得泷王曾告诉过他,一粒开出了向日葵,另一粒开出了蔷薇。向日葵一直在斗真的房里,那说明蔷薇一定也在这宫殿的某处。
于是智久开始疯狂地寻找整个宫殿。
终于在一个夜晚。他在宫殿深处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芬芳。那是蔷薇的味道。
寻着花香,穿过狭长甬道,白色大门轻掩。
房间尽头一个红色身影倚靠于窗台上。与海边不一样的相似月光,让一头银发反射出清冷光辉。
幽暗月光下,满室蔷薇开出猜不透的谜题。

“我在等你啊,亲爱的魔术师。

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如同月光下任性的蔷薇。”

——你是谁?疑问的话语哽咽在喉头。

红衣银发的暗影转过脸庞。
含笑的红唇轻启——没有任何声音。但却直达心底——

是你将我囚禁于此。

眼前的一切让智久隐约记起一个很久前相似的梦境。
可那独一无二的银发,以及银发后面的脸庞,都提醒着智久曾经有如此珍贵的一个人在他生命中惊鸿一现。
尽管眼前红衣银发的青年已经高大美丽,可智久依然记起那稚嫩的一声——“我们做朋友吧”……
糖果的甘甜飘荡在回忆和现实的交叠中。
如果没有遇见斗真,智久大概不会忘记还有这样一个存在吧。

“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智久啊。
智久不仅忘了我,也伤害了斗真。
智久还不知道自己的错呢
就跟蔷薇一样。”

智久不明白赤西的话。

夹杂着雪花的冷风扬起了赤西闪着光辉的银色发丝,一根一根,如同传说中神灵的琴弦般游荡在红色蔷薇的周围。

“命运的相逢

罪恶的红色果实

深夜

血之樱盛开

杀戮由落翼而始

直到 彩虹出现

一切重新开始 ”

如同呓语般,这些句子从赤西口中游离而出。最后,赤西笑了,

“亲爱的魔术师,你知道神话中西比尔的故事么?
阿波罗爱上了西比尔,施予她预言的能力,而且只要多少年她手中有尘土,她就能活多少年。但她忘了向阿波罗要永恒的青春,结果日渐憔悴,甚至缩成空壳,却依然求死不得。
魔术师,你说为什么,人总是看不清楚更重要的东西呢?”

智久从赤西身上只能感到莫名的悲怆。
但是他需要为了斗真采摘蔷薇。

看着魔术师带着一束鲜红的蔷薇离开,赤西满足地笑了出来。

“已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等待。”

那天夜里,赤西用一把缠绕着蔷薇的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胸膛。鲜血与蔷薇浸染在一起,分辨不清。
红色糖果的小小约定,只留在那个甘甜的童谣里。



献上蔷薇,等待着一个遥远的微笑。
但是没有。
斗真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智久冲上前去,用力拨过斗真的身体,捧起他的脸。
斗真的眼里还是复杂不明的眼光,三年来从未变过。
有什么灼烧着智久的胸口。盯着苍白面孔的双眼喷射出疯狂的火焰,然后智久无可遏制地吻了下去。
像要证明十年不变的爱般,狠狠吻了下去。又或者,他想用这个吻来探求一个答案。
伴随着突然而来的尖锐痛楚,智久被斗真猛地推开。
红色液体从饱满的唇上滴落。
智久并不擦拭,而是拿起一旁的蔷薇,递给斗真。
鲜红的蔷薇,如同智久唇上滴血般怨毒。

斗真心里开始慌乱。但是并不伸手去接那花。
智久抓起斗真的手,用力将蔷薇塞入他的手中。
然而强硬的力度,让蔷薇刺刺破了斗真的手指。鲜血从白皙的皮肤上逐渐渗透出来,顺着修长的手指划过一道红线。
扔掉蔷薇的智久马上捧起了斗真渗血的手指。眼中疯狂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是一种脆弱和无力感。
右手伸进蓝色衣杉,智久取出一方小小绢帕,仔细包裹起斗真滴血的手指,然后抽出一根红色丝带,将手指缠住。
一切就像五年前。一样的绢帕,一样的丝带。
可是他们不再是两个无忧的少年。

“为什么、斗真不说爱我呢?”

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落到斗真手指的那一滴,透过绢帕,混合着斗真的血,渗进手指伤口处。
灼热的泪滴将温度一直传达到斗真内心。

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智久,斗真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我能告诉斗真的……只是关于一个选择。”

斗真请求赤西告诉他,究竟是什么。

“能够让血之樱开放的人,注定死于非命。翼王曾经以为是我会让魔术师开出血之樱,所以才将我关在这里。如果白色的大门开启,那只代表翼王的死亡。
现在看来他一定是弄错了预言。
我只知道,如果斗真是那个引来魔术师绽放血之樱的人,那就要选择
杀了魔术师,或让魔术师杀更多的人。”

“什么……意思?”

“斗真知道为什么魔术师可以开出绝美的红色樱花吗?因为他献出了至高的代价。
他对斗真的爱全部倾注于此了吧。

只是之后,如果你说出爱他,他会死。

如果你不说爱他,他会为了你而杀人。

你的选择,就是爱,或者不爱。”

斗真震惊的眼底闪烁着恐惧和绝望,“为什么?”

“只是一个早已宣布的诅咒。可是……
斗真的心底似乎已经无法选择了。”

绝望的斗真在蔷薇丛中呆呆地坐了一天。
离开前,他问赤西:“你现在已经不用呆在这里了,不跟我一起出去吗?”

赤西泪痕未干的脸上忧伤重重,“我在这里,等待一个人。”



因为长久的哭泣而变虚弱的智久,跪在斗真面前,缓缓取下斗真手指上那枚指环,“斗真自由了。我不再绑住你了。”

离开斗真的智久来到妖艳的樱树前,颓然倒地。

斗真宁愿做一棵树,不说,不笑。即使看到兄长、朋友被智久杀死,也不愿意开口说爱。

他要智久活着,就不可能说爱他。

旁人无辜的鲜血,只能加深他和智久的罪。

即便如此。斗真也无法不爱山下。从以前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吧。只能全心全意地想着一个人,无论因此会给别人带来任何不幸,还是无法停止。

当智久取下斗真指环的那一刻,他还没有意识到,捆绑住两人的,不是指环,不是约定。他们的心,囚禁了对方,也被对方囚禁。

爱的囚禁,是不奢求自由的一场沉迷。



白色雪花纷扬在静止般的世界。
斗真来到樱树下,智久的面前。
樱花依旧血红中泛着苍白,吐露出占有和嫉妒的嚣张气焰。

“智久如果可以选择,还会愿意遇见我么?”

“如果可以选择,无论多少次,我还是希望遇见斗真。
我坚信我们的缘分,是宿命的一场约会。
可是斗真……还想要见我么?”

斗真扬起脸,笑了,就像当年白色樱花下纯真的笑颜一样。智久的双眸因此变的清澈,如同回到少年岁月。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面对过了。

“智久只记得我爱樱花。从一开始,我爱的就是樱树下的智久啊。”

一道光闪过智久眼底。

是啊,为什么一直看不清,斗真爱着自己的眼神啊……

鲜血从智久口中喷涌而出。樱花树突然剧烈摇摆起来,树的根部,冒出汩汩鲜血。

扑上前去抱着智久的斗真,颤抖着低语,“我们无法这样下去……我无法再隐瞒下去……”

智久脸上荡漾着柔和的笑意,“我早该知道,你是爱我的……从付出代价那天起,我就错了。但是……我不后悔……”

“代价……是什么……”

“心……我将自己的心埋在地下……只有这样才能……”

不住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蓝色衣杉,失去血色的面颊是不悔的坚定。
斗真死命抓住智久的手,红色丝带如同两人的契约。

“下一次……人山人海……我也要遇见你……不错过你!”

鲜血染红了樱花树根周围的白雪,树上的花瓣忽然清凉起来,血色逐渐转淡。为爱人而献出的心,将永不腐烂,坚定如钻石。

“跟智久一起的世界,才是完整的世界,就像智久海边的月亮,与这雪山上的月亮,拼合起来才是完整啊。”

斗真匍匐在智久温软的怀中,任泪珠大滴大滴滑落,落到智久茶色的头发上,苍白透明的脸颊上、衣服上、纽扣上……最后,那些水晶纽扣也跟着脱落下来,与斗真的泪水汇合到了一起。

雪水开始融化,天边挂起了七色彩虹。



后来,世界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人们又可以享受四季的轮回,生活的美好。关于那个遥远的、樱花树下两个少年的故事,不再有人记得。



人山人海,两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注定相遇在梦一样的季节。浮华背后,走不出你我掌心的生命伏线,像红尘泛过一样明艳。



----------------------------------------------

搬家后暂时没网那几天干不了别的就只有打字了.....

[山斗]透明记忆

忙活几天。。就是忙出了这么个东西。。。我算是修成正果了。。。终于在逍遥宫之后又写点东西出来了。。。泪。。

应该算是。。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些想法,都包含在里面了吧。结尾的地方,也是偏向了山下啊。那孩子说过。。想要生活在水上的房子吧。。。

-----------------------------------------------------

透明记忆

1.雨


雨连续不断地下着,从天到地。透过这样的雨水看去,街道对面的一切犹如一祯一祯老电影的画面。只是声音有些过于嘈杂了。打开窗户的山下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这个嘈杂又沉默的世界,然后心情一点一点随着空气温度降下来。

最近半个多月的事情让山下心里一直飘忽不定,找不到岸的感觉。Music Station上的失误,SCD初登场就获得第一,与家人温馨的团聚,以及仁没完没了的电话……所有事情幻灯片一样跑过山下的脑海。为什么会犯那样的错呢,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原谅,仁那家伙从前到后都没提这件事,真的是自己太过苛求了吗?不过还是有开心的事啊,CD啦、家人啦、大海啦……但是为什么,这些好的坏的,现在却像雨幕背后的那条街一样,变得熟悉却无关痛痒起来。

也许是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让我狠狠地痛下去了吧。

乱七八糟这么想着的山下,猛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山下已经学会如何适度调控自己的情绪,因为一切深究在如今看来已没意义可言。唯一有意义的,是让自己的目标像钻石一样坚固而夺目。

雨的嘈杂渐渐止歇。迎向放光的太阳的,是山下坚定的眼眸。“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所有的都是好的了!”山下这样告诉自己,也写在了当天的日记上。



2.书包

之后隔了一天。山下发现了非常特别的一样东西。

那天在片场工作的时候,看到了一群小学生,但是超重的书包让每个小孩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看着那群孩子山下想起来自己曾经也那样受苦,而且因为顽皮搞得书包破破烂烂,还被妈妈说过。结果那天回家后,山下东找西找,而且越找不到,想要找出来的感觉就越强烈。

“哥!翻了半天到底在干什么啊?”正看电视的丽奈对于东翻西找过于活跃的山下实在看不下去了。

“当然是找东西!”

“什么?”

“书包!”

……“什么?”

已经关上一个柜厨的山下回转头来看着丽奈:“小学书包!好了你也帮我在每个房间都找找吧!”

“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还有——”一只胳膊被山下拖起来的丽奈不满意地嚷着:“为什么要我一起跟你做这么无聊的事?”

结果兄妹两人一起寻宝。每个柜厨、纸箱、堆放旧物品的地方都进行扫荡,然后再弄整齐。

“干嘛做这么无聊的的事,你不是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吗?又是从哪来的希奇古怪的想法!而且,你问问妈妈不就好了!”半天未有战果的丽奈嘟着嘴抱怨。

“你不要罗嗦啦!不觉得找到很久之前的东西会很有意义吗?一定会想起许多有意思的事啦!”山下依旧卖力地干着,好象不管什么都是这样,总要做出一个满意的成果才可以停下来。

“哈拉!哥哥是对的,找到很久之前的东西果然充满纪念意义哦!”丽奈叫了一声然后就飞快地跑到山下这边来,笑着摊出手上的杂志。

山下一瞥眼看见很旧的封面上的两个男孩子一左一右的侧脸,在他们上方是大大的红色标题——红线传说。

“真的很旧呐!亏你还能翻出来!”山下对着咯咯笑的妹妹好象很自然的就接了这么一句。

“好了!”把那本沾着灰尘的杂志甩在地上后,丽奈跑回去收拾刚才那个被翻乱的大纸箱,“我看那书包一定早不在了!反正我是不想再找了,电视剧都耽误了!现在我要去打电话。”

最后山下只好去问了妈妈,才知道原来书包早就不在家里了,好象是在奶奶家。回到自己房间的山下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是也没有之前那股斗志了。看到那个杂志的瞬间,似乎就是一口气被噎住的感觉,好象冷不防的把故事切了两截一样。两口气完全接不住。

现在,那本杂志摆在台灯下,上面的灰尘被灯光照得颗粒可见,它们团结起来,像一层膜一样保护着那个封面,只有被丽奈手指触到的地方留出些微几道清晰来。山下不想去擦拭它,好象那层灰尘覆盖的不仅仅是一个封面而是更多东西。而山下,也想随它们去保护好了,恰好一个适度的距离。

关灯。睡觉。山下很快就睡着了。入睡前脑中还是那幅画面。隔着恰如其分的距离。

总有那么两根线会搭在一起。



3.烟火

麦克白如果没有听到那个预言,也许一生都将在忠诚的荣誉下度过。所谓的命运,有时候只是一句话而已。

今天你在台上,万众瞩目。也许明天就会遭人唾弃。当我是演员,我在演着谁。当我是观众,我在看着谁。有人能够分辨清楚么?这个人生的舞台。

是谁说过,越红就会越被玩弄。



山下刚刚从青山剧场出来,考虑着即将结束的《黑色欺诈》的事情。这个人生的第一次也快完结了啊,那么又该期待下一次的努力投球了。想想看,斗真不久后也会在这里演出吧,是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去青山剧场看了 ‘Metal Macbeth’,很精彩哦。”

“怎么样?演员都很棒吧!今天怎么有空,电视剧不是很忙吗?”

“刚好有空闲时间。那,到时候的斗真也要加油,在舞台剧里。”

“会加油哦!全力以赴!”

始终是不在一个舞台上了。有什么可以不变地延续下去吗。



跟预想的差不多,在那个广播连线的节目里,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又说又笑啊。山下心想着好象很久没有和这些人一起参加什么节目了,不过横山未免太专注于自己搞笑艺人的身份了吧,居然说出那么气人的话。其实明明就是开玩笑而已了,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介意呢,就是某种突然间被侵犯的的感觉吧。山下这样想着笑了起来,摇摇头。

还有那个BBQ的事情,斗真为什么昨天的邮件里不说呢,MA、也许是突然想起来吧,不过却被横山他们吐槽了呢。

忙乱的片场,山下立刻又投入到最后阶段的拍摄当中去。无论如何,山下都想要近可能完美地去完成黑崎那个角色。

最近这段时间山下每天都非常辛苦,然后整个人看上去好象又瘦了一点,跟电视剧刚刚开拍的时候变了不少呢。每天短短的睡眠,几乎都不太做梦,总是合眼的下一秒好象又要睁开眼工作的样子。但是也会有偶尔做梦的例外。

炎热的夏季傍晚,夕阳照在长长的走廊上。山下穿着短裤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吃西瓜。周围很安静,只有头顶上的琉璃风铃偶尔叮当——叮当——地响两下。突然一阵木屐的脚步声,山下抬起头去看——

海。整个世界的海。梦境错乱地剪接,之前所有金黄被替换成彻头彻尾的蓝。海浪在海水中摇曳,只剩下海。

结果醒来后的山下只记得海,完全不记得之前那个金色、短暂的瞬间。后来被人问到的时候,也只会说连做梦都梦到海呢!休息下来后一定要去海边玩!

紧张的拍摄终于还是结束了。一整天山下都觉得非常寂寞。这种感觉有一阵子了吧,可是结束这天,特别明显。为什么总是没有人可以长久地留在身边呢。时光,无论如何去珍惜,还是会流走。

回到家的山下,和妈妈、妹妹一起用晚餐的时候,丽奈说了,“《黑色欺诈》里放烟火的那一集,‘哥哥的笑容最棒了’,妈妈这样说了哦!”

“因为真的很开心啊,看到烟火的时候。感觉片场的大家也都很开心呢。”山下腼腆地笑。

“呐,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年,夏季烟火大会的时候,哥哥带着丽奈去看烟火啊?那时候两个人都很小呢。”

“恩……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呢。说起来,不只有哥哥和我哦,斗真也被哥哥约了来!大家都穿着浴衣,赶到河岸去看烟火,好热闹哦!”

“斗真君,最近还好吗?”山下妈妈一边往山下的白米饭上继续撒海苔末一边笑着问道。

“恩!”山下示意海苔已经够了,“最近也有见面和联系,精神很好!”

回到房间后,山下看见桌上那本放着没有管的杂志已经被擦干净了。是妈妈擦的吧。躺在床上,山下也依稀记起那次烟火大会的事来。因为要和妹妹去看,于是很自然就把斗真也叫上了,没什么特别理由,只是那时候觉得好玩的事情,都会一起做的吧。三个人都穿上浴衣,很开心地在河岸约定的地方见面了。那是傍晚时分,余晖晕染下的整个河岸都变成闪闪发光的金色。斗真站在那里,像孩子一样笑得无邪。对呀,那时侯,大家本来就是孩子。

烟火大会还有一段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流动着,所有人都挂着闲适的笑脸。各种小摊贩也沿岸摆开,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围在那里。山下和斗真也一个挨一个地转那些摊子,丽奈在他们身边时前时后的跑跳着。“看这个,这个有意思”、“喂、你是小孩子吧!”、“什么啊……”“哇!买这个玩吧!”……三个人就这样吵闹个没完没了。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人也越来越多。丽奈这时候吵着要去捞金鱼,于是三个人一起去捞金鱼的小摊前玩。

“喂,丽奈,烟火就快开始了哦!”山下提醒妹妹。

“知道啦!在这里一样可以看到啊。”

“可是到河岸那边看会比较好看呐!”

“那你过去看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在这里看就可以了!还要捞金鱼呢!”

“可是人很多,分开不太好吧。”斗真说。

“斗真跟我哥一样罗嗦。好啦,我又不是只有几岁!一个人在这边也没问题。”

“你不要太任性……”

砰——!!山下话还没说完,头顶就一阵炸响。“哇——”几乎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声赞叹,向着天空看去。烟火大会开始了。

看来暂时也说服不了妹妹,山下只好说,“那你乖乖呆这里,我们要去河岸那边看,一会回来汇合!”

“知道啦!我这么大的人丢不了的!”

山下也不想再罗嗦下去,心里还急着去河岸那边,于是和斗真两个人就此跑开了。人群越来越密,两个人穿过重重人群,口中一边不住地“对不起!”,就这样一路冲到河岸边。

砰——!!夜幕中烟花散开来,就像深蓝色的鹅绒上滚满了彩色的珠子。一颗,又一颗,然后连着好几颗,烟花将最美丽的自己毫不吝惜地奉献出来,所有人在那一刻,都近乎虔诚地仰起头来,看着幸福在夜空盛开。

拥挤的人群忽然一阵晃动,斗真差点被挤倒,山下瞬间抓住了斗真的左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呜哇——!这个好漂亮!”站稳了的斗真另一只手兴奋地指向天空。山下转头看了看他,满脸都是被红色烟火映出的天真快乐。

回转头来的山下无意间瞥向河面,盛大的烟花在幽幽的水影中绽放。

然后,是两个少年手牵手的笑颜。

“呐……斗真,今天你能一起来看烟火,真是太好了!”

“恩!我也这么觉得。”

砰——!!

烟花的碎屑点缀在不知何处的过往中。目眩神迷。

总有那么两根线会搭在一起。
交叉成一个结,

多大的风也吹不开。



4.梦

《黑色欺诈》的最后宣番、庆功宴、去千叶兜风……以及,GYM的结成。山下觉得有时候命运就像已经安排好的东西,你只需要去走完那条路就可以了。不然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当你试图去坚持什么的时候,就会有场突如其来的改变。

还会伤心么?不需要了吧。如果伤心也只是被安排好的表演。可是山下还是想去认真地相信些什么,坚持些什么。

猛然间就会闪现出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时候,每天每天,山下都觉得好象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在斑马线上,在高架桥下,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在回家时夕阳斜照的电车里,在唱歌的时候,在梦中……胸口处也会有一种嘈杂,仿佛某种东西,即将改变的预兆。

当然,现在的山下已经不象当初那么恐慌无措。“就像骨折过的地方会变得更加坚强一样,心灵也会改变,当恐惧和混乱平息,用很深的自尊心和坚韧的精神力,修补受创的心,将人格重修得十分独特。”

GYM还是别的什么都好,山下认为自己只需要完成领导NEWS的这个角色就可以了。而且这种想法是必须的,否则,到目前为止,山下苦心构筑起的全部骄傲和决心,都将从脚边开始,崩毁下去。

那次和《黑欺》剧组的朋友一家去千叶兜风的时候,山下在行驶在高速公路的车上睡着了。

炎热的夏季傍晚,夕阳照在长长的走廊上。山下穿着短裤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吃西瓜。周围很安静,只有头顶上的琉璃风铃偶尔叮当——叮当——地响两下。突然一阵木屐的脚步声,山下抬起头去看——

一个蓝色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跳出来——“山下,要不要吃西瓜?”——16岁的斗真穿着蓝色制服手捧鲜红的西瓜站在那里,正对自己笑。

接着、汹涌的海水淹没一切。



后来,山下想起来了,高校的时候,斗真是曾经穿着制服同时又穿着木屐去学校的。那个长廊,他曾经和斗真一起坐在那里吃西瓜,好象是斗真不知道从松本还是谁那里拿来找到山下一起吃。可是好奇怪啊,学校的长廊上没有风铃的。而且,为什么梦里山下是现在的模样,而斗真还是16岁时候的样子呢?

而且为什么、会有那么汹涌的海呢。



5.生日

“你这家伙怎么今天会来啊?”山下边晃晃悠悠地走,边问身边的人。

“‘朋友不是应该常常聚在一起的吗?’好象有人这么说过,所以来了。”仁踢拉着拖鞋走在山下一边。

“我还以为是向我要生日礼物来了。”

“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过你不送也没关系啊。”

山下笑起来:“其实还是想要的,对吧?”

“你说我来都来了,是不是要吵架啊?”仁挑起了眉毛。

“哇~~~天空好美丽哦!刚下过雨的天空相当不错呢!”山下深深吸了两口气。

仁也笑了。“喝杯冰茶吧?”



两个人现在坐在这里吃烤肉。“刚才喝完冰的,就吃烤肉好吗?”山下看着大吃的仁说。

“我说,你什么时候顾忌过这个了?而且,”仁看着对面爆吃的山下说,“不是你提议要来吃肉的吗?”

“仁啊,”

“恩?”

“你说……最近我为什么会常常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呢?”

“什么叫最近?我看你一直都是这样啊。”

一直?“……是么……”

“《旧约·传道书》里说,‘现今的事早先就有了。将来的事早先也有了……没有什么……使已过的事重新再来。’”仁想了想,“大概是这个意思。所以不管什么,都不用想太多。”

山下愣在那里,“……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那种东西了,还旧约……”

“《达芬奇密码》啊,前阵子很空的时候有去看,结果突然对宗教有了一点点兴趣。”

山下接着吃肉,“果然,什么都是安排好的啊。”

仁盯着山下看了看,“你到底在乱想什么啊,不是才跟团员们有联系过吗,照着自己坚持的去做不就好了吗。而且,也没别的办法吧。”

“仁也会有没办法的时候吧?”

“谁都会有啊。虽然很想坚持,可是又没办法的时候。”仁顿了顿,看着手中的烤肉,“但是也会有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坚持的部分啊,那个部分是不会变的吧,P也是,我也是。”

山下突然笑起来,“为什么会聊这么闷的话题啊?吃肉的时候。”

“这个也是你先说的吧!”

看着仁吃惊的表情,山下就说,“是啊,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到还有你这个笨蛋在这里,我就轻松不少呢!”

“没错,只要想到你这个呆子永远都成熟不起来,我也轻松不少!”



第二天,山下和城田优君如约一起去了涉谷,给那个笨蛋买生日礼物。送什么呢,两个人转啊转的,各种时尚的、古怪的东西都看了看,不是觉得那家伙不会喜欢就是觉得他已经有了。照山下看来,仁最在意的应该还是漂亮的服装或者饰品一类。

“山下,仁之前有说过想要什么吗?”边挑东西的U君边问。

“他是说过想要个跟我一样的风铃。不过已经被我拒绝了!”山下笑,“干吗要一样的东西啊,还当成生日礼物。”

“不也用过相同的手机么?”

“不一样不一样。平时看到喜欢的东西可以一起买,可这次是22岁的生日礼物呐,况且那个风铃我是想很久才终于买到的。总之就是不行啦。”山下正观摩着一排的项链,“这个很漂亮哎!如果是仁的话,戴上应该很合适吧!”

U君马上凑上前来,看着山下指的那条:“是很漂亮,的确也像那家伙的风格。不过……要送项链吗?”

“呃……好象是有点怪……”山下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想送就送吧,很不错哦!对那家伙来说,送口红也会不错吧!”

山下被逗笑起来,U接着又一脸陶醉的说,“好想看看收到礼物后那张得意又骚包的脸啊!”

两个人登时大笑起来,连忙又注意地收起笑声。

晚饭后,山下和U就倒数着零点的到来。两个人埋伏在了赤西家的附近。时间终于渐渐接近。3,2,1——

2006年7月4日。赤西仁第22岁的齿轮开始运转。

“HAPPY BIRTHDAY!!”山下和U君瞬间打开门冲了进去。幽暗的房间里一阵抓瞎,赤西大喊着跳了起来。十几秒的大骚乱后房间“啪!”地一声亮了。头发很乱的赤西看到他的两个死党手上拿着一堆东西东倒西歪地站在那里大笑。

“就知道你们有阴谋!不过我都已经快睡着了哎!”赤西抱怨起来,不过逐渐变得一脸笑意,走过去接下那两个人手里的东西,“都买了什么?生日礼物呢?”

“拜托!这个也是22岁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U坐在地上。

“这才是赤西仁嘛!”山下笑,帮忙拿出了自己的礼物给赤西。

赤西缓慢地拆开礼物,山下和U君仔细观察表情。取出项链后,赤西的脸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反而是有点羞涩的样子。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看到赤西意料之外的反应后,山下也有点害羞起来。不过看到那个人眼里满满的高兴,山下也觉得非常值得。

之后三个人又吃蛋糕又唱歌,山下和U君甚至还把赤西抛了起来……“啊——真开心啊!好象有你们两个在的话,就算有不开心的事也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呢!”

“笨蛋也会不开心?”U君还在气喘地笑着。

“讨厌!会有人这样说过生日的人吗,”赤西踹了U一脚,“总觉得啊,现在很多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反正想要快点度过这个有些茫然的时期。想要快点到20代后半吧!那样的年龄,也许一切都会安定下来。”

“昨天——啊不,前天你不是还用旧约来说我吗?怎么现在自己也说这种失落的话?”

“诶?!旧约?”U君疑惑地张大嘴巴。

“这家伙——”山下指指赤西,“说他因为看了《达芬奇密码》所以开始研究宗教。”

U君不相信地瞪着仁,“MA、反正这家伙就是爱看美国片了!不愧是独立日出生的人啊!”

“啊!以前还拉着我们两人,连《怪医杜立德》也不放过!”

赤西看着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人,非常不满地说,“你们不要一口一个‘这家伙’好不好,真是不温柔的人啊!还有,《怪医杜立德》那片子是大家觉得无聊所以一起想看的吧!”

“仁啊,”山下突然接过来说,“就算想要快点成熟起来,也一定要保留最单纯的部分啊!拜托了!而且,成熟,也会有成熟的烦恼吧!”



6.泪

回家后,山下看着自己房里叮当叮当响的风铃,就想起仁说的那些话。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苦恼啊,可是那种寂寞的感觉,仁和自己是一样的吧。另外,居然还那样任性地拜托了。当时似乎是想也没想就那么说了,大概,仁身上单纯的部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吧。

这样乱乱想着的时候,山下意识模糊起来。

琉璃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山下一路流着汗急跑,金色的阳光覆盖一切,街道远处有个金色的人影。

是你吗——是你吗——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大作,山下猛地惊醒。夏日刺眼的阳光射进屋子,像要把人化为灰烬。山下晕沉沉地抓过手机:“喂——”

“山下!不是还在睡觉吧?给仁庆祝过生日?”

“…… ……啊……斗真啊……给他过完生日了。怎么了?”

“今天一起去吃饭怎样?”

“……呃……”山下从床上爬了起来,现在可以接受阳光睁开眼了,可是刚才那什么梦啊,难道我在做黑崎的梦?投入角色太深?

“没空吗?”

“不是……”到底哪里来的风铃?山下摸着一头的汗水,感觉还不能完全从梦境里挣脱出来。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山下……是你房间新买的风铃?”

“啊……现在好象还有些风,可是还这么热。果然是夏天呢……你觉得声音怎么样?”

“恩!不错,很清脆呢!说起来,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听过的那个风铃?特别好听呢!”

“诶?什么时候?我怎么不太……”

“中学啊……难怪你不记得了,是很久的事了!在京都的时候啊,寺庙旁边的琉璃风铃!”

…… ……

京都的街道一如千年不变的模样,所有的电线杆和现代化的一些设施几乎全部被古朴的木料包装起来。

回到旅馆房间的山下,发现斗真不在。于是去找风间问。正和岚的成员玩的风间被山下问得愣住了:“没和你在一起么?”

“在一起还用来问啊!你们可不要恶作剧哦!”山下有点恼羞成怒。

“干嘛生气,我们见到斗真的时候,他说会和你一起回来。”二宫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去给泷泽说一声吧,大家出去找找。斗真应该不会乱跑的。”

山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只觉得心里在冒火,比夏天的太阳还要厉害。也许是责怪着自己吧,为什么没有把他看好呢?!

按着分手的地点,山下一路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下车后,已经是黄昏。夕阳把整个古城包围在一片迷朦的金黄里。街道上闲散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一切显得非常祥和。

只有山下的急跑,似乎破坏了某种和谐感。剧烈的喘息,豆大的汗水,混合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在山下跑过的街道上弥漫开来。

就快到了——再前面一点的寺庙——

街道像阳光一样延伸下去。

还在那里吗——

印象中的寺庙安静地等在那里。街道远处有个金色的人影,在流动的人群中,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你吗——是你吗——

快要接近的时候,人影动了一下。然后山下停下脚步,眯眼朝着夕阳的方向看去——

斗真在笑。

手撑膝盖地大口喘了几口气,山下向斗真走过去。

“我快累死了,为什么你都不动啊?”山下边擦汗边问。

“在等山下啊。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到底跑哪里去了?”

山下这才发现斗真是生气了。“我从寺庙出来看不到你,等了半天也不见,以为你和其他人先走了,所以就一个人回去了,”山下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结果发现你还没回去。所以我急忙跑来了。幸亏你还在。那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斗真不说话。山下忽然发现,斗真的睫毛在发光。

“来!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斗真忽然拽起山下的胳膊就走。

就在那个寺庙不远处,斗真指着一间古香古色的小店的上方,问,“呐、很漂亮吧?”

一排琉璃风铃。夏日晚风吹来,一个挨一个叮当——叮当——地响开去。

“很棒的声音啊!好漂亮!”

“刚才就是来看这个了。”

“那你应该先去跟我说声啊——”

“只是看风铃又不会很久——”斗真突然抢过话来说,“而且、我以为是山下的话,不管怎样都会等我的。”

有什么在山下的心里断裂开来。刚才隐约的负疚感现在强烈地充斥着身体每一个毛孔。

风铃下,山下注视着斗真毫无表情的脸,睫毛已经不闪光了。山下心里一阵麻,被讨厌了吗?当然会吧。连一个简单的约定都做不到。要怎样做才可以表示歉意呢?而且道歉就有用吗?

“我们回去吧。”

斗真转身就走,山下跟在后面。为什么连这样的斗真,也会惹他生气呢?果然是自己太任性吗?

“斗真——生气了吗?”山下小声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很蠢。

前面的斗真停下脚步,山下跟着停下来。潮热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琉璃风铃依旧渐次响起。

斗真转过头来,笑了,“生气过,怎么等都等不到山下的时候。不过呢,看见山下跑来的时候,就不生气了。”斗真回来牵过山下被汗水濡湿的手,一起走,“即使山下没有等我也没关系,只要山下记得回来找我就可以了。因为我是一直在等哦。”

夏季阳光最后的余威也散去,街道一下子暗了下来。古老的寺庙在暮色中愈发宁静,凡人的悲苦欢乐,大概丝毫也不能令其心动半分。即使如此,还是有两个单纯梦想着的少年,牵手走过那段古道。

山下记得,那年夏天,两个人都是14岁。

…… ……

“记不起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斗真笑道,“我记得是因为当时都怪自己乱跑,结果害山下一起被TAKKI训啊!”

“……斗真,那个时候……”山下觉得嘴里非常干渴,“我跑回去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电话那边停了停。“我记不起来了。好象没有吧?怎么会哭呢!对了今天有没有空啊?一起吃饭?”

“哦!好啊。那你晚上来找我吧。拜。”

—— ——那个夏天的事山下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或者是那之后,山下因为难过故意去忘记的吧。可现在,山下全部记起来了。斗真说的每句话,自己当时的每个感受,全部记起来了。

还有斗真的睫毛,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斗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哭泣的呢?

其实山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斗真因为自己的失约而流泪了。不管山下如何假装,都无法消除残留在心底的不安。所以在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夏天,他才会一次又一次梦见14岁的斗真。梦里面斗真总是一脸伤心的泪水,说着——

我希望所有的街道都被金色的太阳吞没

然后、连我也被带走

也许,你就会来找我了对不对?

一遍一遍,山下听着那些话却无法回答。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回答了。

海水吞没了一切记忆。越是山下无法去面对的,海水就会越汹涌。山下学会了,在梦里哭泣。





7.聚会

晚上,斗真来找山下,可是戴着头箍的山下不知道还在磨蹭什么,斗真就坐在山下房里等。然后看到了一张画,是Doraemon。“诶?山下——这个Doraemon就是上次去新泻演唱会的时候画的?”

“是啊!”

“真的不怎么样!难怪小亮会专门告诉我。”

“啊?他有说过这个吗?是不是说我画了你啊。”山下在另一间房笑着喊道。

“你怎么从以前就那么磨蹭啊!快点啦!我还约了风间和长纯呦!”

“诶?!四个人的吗?”

“我觉得会很有意思啊!不是都没有试过单独四人聚一次吗?”



整个晚上,四个人聊了许多许多,从过去的KK、V6演唱会以及JOHNNYS一起参加的各种活动,到现在个人的舞台剧、电视剧;从MA、岚、泷翼他们的过去到他们的现在;从过去大家一起时候的朋友到现在各自遇见的朋友……好象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真的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啊!”风间感叹着。

“我的整个青春期都被你们炸干了呐!无止境的欺负。”长纯一副很不甘的样子。

“难道你现在还处在青春期吗?”斗真认真的问。

大家全部笑起来,纯也跟着笑了。

“因为这样的长纯很可爱嘛,”山下说,“看来现在还是没有变呢!”

“斗真也一样没有变啊,还是欺负的角色!”纯喝了风间刚倒的一口酒。

“斗真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那么恶搞啊,一起拍@deep的时候真是受不了!”

“我看是不会改了!”纯叫起来,“难道你们忘了,这家伙说过‘人生就是恶搞’!”。

“我哪有说过?!”斗真反驳回去。

风间笑起来,“好象有说过哦!山下觉得呢?”

“我也觉得好象说过!”

“喂你们——那我还记得纯以前常被山下赶出房间呢,欺负的角色不是只有我一个哦!”

…… ……

其实大家都有所改变的吧,如今的模样以及在做着的事情。但是聚在一起的时候,仍旧是经年不变的熟悉和默契。那些曾经的梦想即使在追逐的过程中丢失了,一起追逐的心情和所有经历的一切也是不可替代的啊。

快乐的、痛苦的,将这些共同承担过来的朋友,心灵也会变得更加坚强。

不管是五年前说着孽缘的山下,或者现在说着前世的山下,都真切地认为,与斗真相识的十年,是比什么都来得珍贵的一场奇迹。就像是命运中——

总有那么两根线会搭在一起

交叉成一个结

多大的风也吹不开。



四人会谈结束后,风间和长纯先搭车走了。山下和斗真带着微醉的笑意,在深夜在马路上晃荡着。

“斗真,我给你唱首歌吧!”山下继续沉浸在欢愉的气氛中。

“好啊!抱いて抱いて……”斗真自己唱起来。

“不对不对!你听好!”山下清清嗓子,“下面这首歌,献给最好的生田斗真君!——

青空に架かる ヒコーキ云を
君もずっと 追いかけてね
隣じゃないけど ここでお愿うよ
二人の日々 消しえぬように

向日葵が伸びる空の向こう
飞んで行けるかな 君のもとへ
……

物足りない左手 変わらない帰り道
そんな寂しさも 乗り越えたなら
ここに今仆はいるよ

空に届きそうな 思い出の丘(おか)
「また来よう」と 约束した
一人で见下ろす 街は渗みんで
コマ送りに 君が映る
……

结束。”

斗真一阵鼓掌,“感谢歌声动听的山下智久君!”

“每度あり!”

“快看快看!”斗真忙拉住山下,指着马路旁边的草丛处。

一点、两点、甚至更多的小火光在暗夜中明灭不定,就像多年前某个少年烟火下的笑脸。

“萤火虫啊!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激动呢!”

“山下不觉得漂亮吗?而且我们能遇见真是很难得啊。”

“是啊。”

“呐、记得吗?好象是四年前吧,也是夏天,我和山下的一家一起去了箱根温泉旅行。那天晚上我们两个本来还想在旅馆玩玩……”

“结果没想到玩的地方关门了,后来只好在房间里喝着果汁度过!那时候我们就有开窗子观赏萤火虫呢!”

“对啊!虽然已经很晚了,可是熄灯后并没有睡觉!而是无意中观赏了萤火虫!后来两个人就那样睡着了啊!真像傻瓜一样呢!”

“结果斗真现在还是像傻瓜一样呢!”

“是吗?……或许是吧!”

山下望着斗真满足的笑脸,想着,无论是夕阳下、烟火下、风铃旁还是走廊上,这个人永远都不变的笑着。即使是因为山下而流泪,也还是会为了山下而笑出来。

“斗真,我们一起加油吧。”就像一直以来说的那样。



8.ENDLESS

生活依旧按照往常的节奏继续着,山下很努力地工作,有空的时候也会跟山口前辈去冲浪,想吃冷面的时候也像以前一样打电话给大亲友,一个人待在房间时会试着关掉空调体会用扇子的乐趣……

山下还是不喜欢下雨,不过雨后的天空很透明,就像北海道的尽头。





蔚蓝的大海上漂着一个小木屋,里面住着两个少年。

一个说:“今后这段日子,我们要一直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孩哦。”

另一个,将清澈的眼睛笑成了幸福的弧度。

因为斗真是最好的孩子,所以要把世界上最好的山下给他。



-完-

BY 弥生

2006-7-28

-------------------------------------------------

曾经想过,要不要写两人的亲吻呢。后来想还是算了吧。心里还是趋向于写更接近真实的山斗啊。

プロフィール

HN:
Lynn
性別:
女性
自己紹介:
my blood aches from waiting.

 

最新コメント

[08/13 timeholic]
[11/27 ImmurseChooro]
[11/17 prillaceada]

 
 

ブログ内検索

 

カレンダー

02 2025/03 04
S M T W T F S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最新トラックバック

 

ページ

 

R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