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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制,共和制,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宗教哲学,革命历史,城市建设,文明发展,儿童妇女,工资福利,自由,平等,人权,民主,法制,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全民教育、义务教育,宇宙,原子……

所有这些雨果19世纪提出的主题,让我不止一次深慨西方不愧为现代世界的先进一方。
很多东西我们是20世纪开始受到外族侵扰才提上讨论空间,很多东西我们直到今天也做得远远不够。

那些主题的每一个侧面,雨果都有很工整的论述,许多时候都是正反两方面力图使观点更明晰,论题更客观。以今天的眼光,一个中国读者的眼光,雨果也有他自己的局限性,但总体说,这已经可以称之百科全书式的恢弘巨著,不愧为19世界最伟大的小说。

在所有引人深思的话语中,那句最简单的话“人人有面包、人人有思想”,我想是人类至今未普及并且会矢志不渝追求的一个理想。



人物方面,最出色的自然是冉阿让,尤其三次内心斗争的描写实在令人赞叹。
一是身为刑满释放的苦役犯在主教家里行窃,行窃过程中的思量、被主教宽恕时的惊骇、小杰尔卫事件后彻底地悔悟与感化;
二是作为马德兰市长遇到尚马秋事件后那彻夜的挣扎,长篇幅描写冉阿让那激烈的内心角逐,精彩程度令人击节;
三是他对马吕斯的恨与对珂赛特的爱在矛盾痛苦中走向自我救赎或说自我毁灭。
这个因一个面包而悲惨一生的人,如此坎坷如此崇高,他出现的地方总是紧紧抓住人心,就像注视着冉阿让爬上奥里翁号舰桅杆救人的那些群众一样,心悬一线,他伴随秘密和危险的一生,我们也是紧紧注视着,担忧着。


警探沙威是冉阿让的宿敌,前半程他一直对自己的信仰深信不疑,是个彻头彻尾的政府机器,对冉阿让极尽绞索般地追捕,就算在穷凶极恶的盗贼中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就像没有感情般机械地工作,而这机械工作便是他生活的全部。当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自己的行动,当他为之奉献的一切开始动摇,他的生存意义开始模糊……那晚,他再也无法面对自己,固若金汤的条框在脑中坍落,化为泡沫,冰山消融的声音仿佛清晰可闻……这是一个人崩溃的形貌,这崩溃源于社会不合理的构成,他在看似有利的位置实际已经是被驯化的零件,冰冷无机质,可以说剥离人心失去人性,他的判断是被不合理的社会教化的判断,他的所为是本身就存在弊端的机器的所为,一个出了问题的机器上最优秀的零件也必然会随着出问题的方向使力——比如他对冉阿让的穷追不舍(当然不仅是沙威,机器的其他零件也一样,那些听到马德兰坦白的法官们,无一例外地只认同苦役犯的标签,没人考量过“马德兰”的的贡献),比如他对芳汀的冷酷无情……他就是一个出色零件,一个几乎失去灵魂的被害者;当“自我”这种不被鼓励的感情升起之时,那颗零件便坏了,因为他再也无法与机器的齿轮相咬合。


芳汀在我印象中是全书最美的女人,灿若朝阳的金发,优雅矜持的动作,在放浪的青年集体中仍不失高贵的心灵,他们逢场作戏随波逐流,她却不合时宜地相信爱情。第一个错误大概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注定了被玩弄的命运,留下一个孩子;第二个错误则是贫穷,这种贫穷落在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身上,就是一种罪恶了,使她只能堕落。

爱情是一种过失,就算这样吧。芳汀却是浮游在过失上面的天真。

这话是对芳汀最合适的注脚。天真是她一切善的表现,是她不落俗尘的优点,但当穷苦把她拖向地面,天真反而害了她。她没有冉阿让那样的后盾,没有马吕斯那样的情人,最终只有乱葬的公墓成为她的归处。
珂赛特在天真方面几乎是母亲的翻版,但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可见女人的一生多么依凭时运。


非常喜欢小伽弗洛什。

他说着,递给他们每人一块面包。
他又想到,这个大点儿的似乎更有资格同他交谈,值得另眼看待,应当多吃点儿,于是他克服忧郁的心理,拣了最大的一块面包递给他,又补充一句:“这个,塞进你的枪筒里。”
他把最小的一块留给自己。

他们又朝巴士底广场方向走去。
他们不时碰到有灯光的店铺,那个小的每次都停下,拿起用绳子套在颈子上的铅表,瞧瞧钟点。
“真是个小活宝。”伽弗洛什说道。
接着,他若有所思,又喃喃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若是有孩子,准比这照看得好多了。”


亲爱的小伽弗洛什也才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QAQ
还有后面在大象肚子里哄两个小弟的样子,安慰他们不要怕黑,告诉他们夏天一起去码头洗澡、在驳船上跑、去看骨骼人、去剧院看戏……在他口中流浪儿的世界尽可以是欢乐快活,直到最后伸手给那个怕老鼠咬的最小的孩子握住,哄他安心入眠。
雨果在巴黎流浪儿身上彻底发挥了法式幽默诙谐的天性,将这个惹人心酸落泪的苦难群体注入一种乐天达观的精神,更显其可爱,也就更感悲苦之创痛。看见这精灵般的小人儿遭遇厄运,谁能不心碎呢。他就那样唱着歌儿倒下。



想说说爱波妮。

“您知道吗?马吕斯先生?我让您进那园子,简直捉弄自己,我也太傻了,把那栋房子指给您,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应当明白,像您这样一位青年……”
她戛然住口,心中无疑还有许多伤心话,都略过去了,她凄然一笑,又说道:
“您觉得我长得丑,对不对?”
她接着说下去:
“您瞧,您保不住命啦!现在,谁也休想从这街垒出去。是我引您来这儿的,哼!您要死了。我就指望这样。可是,我一瞧见有人瞄准您,就赶紧用手堵住枪口。简直太怪啦!…………您还记得吗?有一天,我走进您的房间,还照了您的镜子,还有一天,我在大马路上遇见您,旁边还有不少女工。当时,鸟儿叫得多欢啊!事情过去没有多长时间。您给我五法郎,我对您说:我不要您的钱。那枚银币,您至少拾起来了吧?您不是有钱的主儿。当时我没有想到提醒您一声,把钱拾起来。那天太阳多好,一点也不冷。您还记得吗?马吕斯先生?啊!我真幸福!大家都要死了。”

她的头又倒在马吕斯双膝上,眼皮儿合上了。马吕斯以为,这颗可怜的灵魂已经离去,他见爱波妮一动不动,以为她长眠了,可是突然,她又慢慢睁开眼睛,露出的却是幽眇深邃的死亡之光,对他说话的温柔声调,也仿佛来自彼界了:
“喏,还有,马吕斯先生,我觉得我早就有点爱上您了。”
她又勉强一笑,便溘然长逝。


我完全没想到,珂赛特和爱波妮,与我本来期待的恰好相反。期待珂赛特会长成美丽的、灵慧的姑娘,而爱波妮,受她那卑鄙愚蠢爹娘的熏陶可能是个可憎的姑娘。
结果呢,珂赛特的确变美了,但一点也不见得灵慧。她成长在冉阿让的羽翼下,却只是表面般地关心冉阿让,那些秘密冉阿让不告诉她,但她就一点也不能更体贴他吗?
比起符号般、木偶般的珂赛特,爱波妮更像一个灵魂丰富的人。她无法接受教育,在恶劣的环境中的成长,却没有被污泥拽如深渊,也许是对马吕斯的爱慕在某种程度上教化了她,总之她没有隐没在黑暗中。爱情使人盲目,但也使人洁身自爱,她笨拙地接近马吕斯,试图引起对方注意,又在不自觉中唤回了遗落的自尊——她敏感地洞察马吕斯对珂赛特的感情,她为自己的卑屈痛苦(这是显而易见的)。爱波妮原本是个漂亮姑娘,但她也像芳汀一样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成长在鼠窝。如同当年那个梦幻般的布娃娃,珂赛特因为遇到冉阿让,拥有娃娃也就变得理所当然,爱波妮没有那样的时运,也就得不到想要的娃娃,正如后来无法拥有马吕斯。
她第一次走进马吕斯的房间时明显缺乏教养,冒昧的动作、翻面包吃都体现她的粗野,她注意这个英俊的青年很久了,但她此时唯一能做的是出于本能般进他房间前脱掉斗篷;后来她看到美丽的珂赛特,察觉马吕斯的注意力全在珂赛特身上,少女的自尊几乎被环境毁了,可这时又本能地燃起来,她不再说黑话,想方设法让马吕斯开心,为他提供了珂赛特的住址……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就这么一点儿接近他的方法。被损毁的自尊中萌芽的卑微爱慕,爱波妮还能怎么办呢…连爱慕都只能悄悄潜行在黑暗角落。云雀场她遇到他那天,为了让他开心,她说了那个住址,看到他开心她就也笑起来——那画面打动我很久,带点悲戚残酷,这姑娘为心上人的快乐而使他能去见恋人,为了他的笑容她根本也不考虑自己了,那一刻她在阳光灿烂下的笑一定很美,只是让旁观者无限悲凉。那天马吕斯为酬谢她给她五法郎,爱波妮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了,丢下钱走掉。她默默守护着自己无法立足的爱意,一次次注视马吕斯前去幽会,甚至在对方幽会时不顾一切地阻止了德纳第一伙恶徒洗劫庄园的企图。
伽弗洛什是巴黎流浪儿的代表,爱波妮也是险恶人世飘零的一朵花,她混迹阴暗处,也就不缺乏机智与勇气,她为了没有回报的爱,献出自己的一切。在这被扭曲的人生中绽出的饱含苦涩的爱,如此生动。


马吕斯与珂赛特,天生一对。我是说,这是两个没什么原则的人。
起初小说行至“双星会”,看着一对儿佳人相遇相爱,那种可爱在这严肃的小说中难得一见,让人觉得很开心。不过后来逐渐了解两人性格,就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了。最后更是讨厌这两个“天使”。
马吕斯跟ABC朋友会相识,却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们都代表进步青年,也许ABC朋友会的理念太乌托邦、太稚嫩,至少他们信念坚定,总不失可敬、可爱;马吕斯从保王派到拿破仑民主派,都是来自家庭影响,最后被更进一步的ABC朋友会打击,自此他信仰什么呢?自此他谈起了恋爱。连去街垒也是由于爱情幻灭想自杀…这个有志青年到底志在何方?他瞧不起外祖父陈旧的观念,但他进步吗?他信仰民主、自由吗?他照样瞧不起穷苦姑娘的爱波妮,照样厌恶“苦役犯”的冉阿让!最后对待冉阿让的态度简直可耻!!!雨果安排德纳第最后出现纠正了马吕斯的错误,促使他带着珂赛特跑去将死的冉阿让身边哭哭啼啼……冉阿让也许安慰了,我可无法原谅。马吕斯甚至都让我感到虚伪!他对“苦役犯”避之不及,如果他爱珂赛特,如果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就不能彻查冉阿让的底细吗?但是他害怕、逃避,睁只眼闭只眼,畏缩怯懦!最后德纳第送上门来给他一个理由解脱,啊,原来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而且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会儿他有理可依了,他看到冉阿让身上的光环了,于是理直气壮地去接近光环也就无可指责。何等自私。他只有在确定自己荣誉无损、有了冠冕堂皇的依凭后,才能当个善良人。越看我就越不知道这家伙哪里优秀。戈尔博老屋“白先生”被威胁事件,他整个儿就蠢到家,的确,他被父亲的遗言弄得左右为难,后来见到珂赛特又因为爱情的盲目看不到周围情况(←雨果给的这个理由我接受得实在很勉强..)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事都只证明了他的平庸愚蠢。他爱上光鲜亮丽的珂赛特没有错,可对待爱波妮也太差劲,就连可怜的姑娘刚死去,他便马上开始看珂赛特的信……没错,他离开爱波妮身边看的信,出于对爱波妮的尊重,可是,正常人眼看救了自己命的人因此而死,难道不会更多一点震动吗?他连怜悯,都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简直就是过河拆桥的狗东西!!!他都忘了是谁让他能去普吕梅街会情人,谁给他牵线搭桥,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是谁在他幽会时救了他和珂赛特。就是说事实上,对于保护他、救了他的人,无论是爱波妮还是冉阿让,马吕斯通通都只是以残忍来回报了。这个“善良优秀”的青年。
再来看珂赛特。她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好奇,对冉阿让历尽危险为她创造的天堂接受得理所当然,一旦陷入爱情对父亲的忧虑视而不见(所以我说这丫头狼心狗肺得很,没错她不知道内情,她沉溺于爱恋,她有很多理由在热恋中把马吕斯排在首位,可但凡聪慧点长点儿心的姑娘,即使再无知、再沉溺恋爱,也不会对自己敬爱的父亲发生什么变化毫无察觉),她木然得就像一个木偶,这一点也体现在结婚后,她任凭马吕斯摆布,疏远自己的父亲。雨果纵然给她的行为修饰再多理由再多借口,也无法掩饰珂赛特缺乏思想毫无机敏聪慧的木壳儿脑袋。
所以他们真是天作之合,都拥有美丽的外形,都缺乏伟大的人格,都有那么点儿伪善,而且两人几乎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把给予自己一生中最大恩惠的人伤到心碎。

一个也许有点离题的探讨:如果德纳第客栈没有倒闭,爱波妮过着小康生活,珂赛特依然可怜地做着小佣人……马吕斯遇见她们,会爱哪一个?美丽又有个性的爱波妮,我不肯定马吕斯会不会爱上,但他决不会多留意穷苦的珂赛特一眼。
显而易见相爱之后尽可以说好听话,马吕斯使劲儿表示他爱珂赛特就是爱她的灵魂,那封情书大片大片都是对灵魂的爱,这种行为也算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虽然男人一般说爱灵魂什么的基本上只是惯常一种谎言。不否认有爱灵魂的男人,可马吕斯不在其中,也许他确实单纯,可他也确实在珂赛特还是“黑小姐”即丑姑娘时没多瞧过一眼。珂赛特变成小美人儿了,他才一见钟情,然后连一次交谈都没有过的前提下,他给她写了那封爱她灵魂的情书。19世纪这事儿可能确实单纯又浪漫。只不过我们今天再看觉得又虚假又可笑。
不得不再提起冉阿让,以上讨论足以说明马吕斯对珂赛特的爱是有附加条件的:美貌,出身;而冉阿让对珂赛特的爱,才是一种完全的纯粹。书中其实对冉阿让的爱已经写的很详细了,他因这份爱变得完整,为这份爱而活,失去这份爱又几乎跌落地狱。可能19世纪会被认为这爱有悖伦常,但我们以超越了一百多年时光的眼光来看,这爱是纯粹无暇的,任何一个站在珂赛特位置的姑娘如果有选择的机会,都会选择冉阿让而非软弱无能的马吕斯。



弗伊是制扇子工人,自幼父母双亡,每天干活勉强挣三法郎,却只有一个念头:解放全世界。
看完关于弗伊的整段叙述,我在想这个青年以“解放全世界”为理想正是源于他学习、他了解世界上发生的事;而我们曾经那个类似的口号“解放全人类”恰恰是被蒙蔽住双眼就那样盲目地喊起来。



社会主义者向自己提出的全部问题,抛开宇观幻象、梦想和神秘主义,可以概括为两个主要问题:
第一个问题:
生产财富。
第二个问题:
分配财富。
第一个问题包含劳动问题。
第二个问题包含工资问题。
第一个问题涉及劳力的使用。
第二个问题涉及福利的分配。
合理使用劳力,国家才有权利。
合理分配福利,个人才有幸福。
所谓合理分配,并不是平均分配,而是公平分配。首要的平等,是公平合理。
外有国家权利,内有个人幸福,两者结合便出现社会繁荣。
社会繁荣就意味人幸福,公民自由,国家强大。


创造了财富而分配不当就必然导致两个极端:极富和极穷。国家权力建立在个人穷困上,国家强大扎根于个人痛苦中,这种形势既虚假又危险。强大,但是结构很糟,全是物质因素,毫无精神因素。

这段话,尤其最后一句,可以说依然犀利地抽在当今中国的背上。



他们怒气冲天宣布人权,不惜引起惊抖和恐怖,也要逼使人类登上天堂。他们貌似蛮人,实则是人类的救星。他们戴着黑夜的面具要求光明。
其实整部书都落笔于“人”,宣扬人权之正义、之伟大。冉阿让的苦难、芳汀的苦难、沙威的苦难、马伯夫的苦难、爱波妮的苦难、小伽弗洛什的苦难……等等等等,无论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儿童,苦役犯或政府公务员,一切人的悲惨都源于社会的不公正,是这种人权无处可寻的罪恶机制造成了整个社会的悲惨群像。
雨果代表西方,在19世纪将这现象描绘得细致入微,掷地有声地探讨起我们(天朝)近来才逐渐喧哗的问题。几乎一百多年的差距。
诚然,过分重视人权到偏执的地步,也是如今西方面临的问题。人类发展就是在不断遇到阻碍中进步的。有时我们也会笑他们所谓人权的虚伪性或荒唐之处,但我想这只是因为人类整体都没有发展出某个完美的体制,可以让合理的法则有效运行。所以错不在人权的普及,如果有人因偏差而犯错,什么都没有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笑呢。即使流血、即使牺牲、即使野蛮,也要争取人权,争取进步。“戴着黑夜的面具要求光明”。他们依然远远在我们前面,但探索出完美方案的途径,是大家一致的目标。


而从我们所指出的角度看,会招致一个福建农民耸肩嘲笑。
这句真是把我读笑了。别说19世纪了,21世纪天朝的农民也不习惯耸肩啊www
雨果挺多次提到中国的,还提到一次西藏,后面还有次说到北京布料...那时候当他们这样在小说中谈到中国,我们还完全不屑于了解西方,满清还沉醉在帝国的黄昏中。



下水道,就是城市的良心
上次北京暴雨,全国一片声讨下水道、问责“有关部门”,也不知讨论完有没有什么行动。
书中前面谈自由谈平等,谈政体谈宗教,谈革命谈进步,谈教育谈人权,谈黑话文学,现在又谈到下水道……雨果在每一声对社会黑暗的探讨中,又赋予了热情的法兰西赞歌,那么多的社会流弊,但法兰西在进步,在引领进步。
既然我们现在明显是走西方的进步之路,那他们经历的弊端为什么我们不去避免而是视而不见偏要重蹈一遍糟粕呢?




小说背景宏大,人物众多,历史事件的描写、各种思想的交锋及其佳句名篇读来都不禁感叹雨果深厚的底蕴。暂且零零散散写这一点粗浅的感想…

对了,还有一点关于马吕斯的头发,出场的时候明明是黑发,几次描写都是乌黑的头发,结果后来怎么成金发了?街垒受伤回家修养那里,几次又成了黄色头发。这是雨果的纰漏吗?

此外,我看的是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年3月第二版,这版翻译有点问题,几处翻译都出现前后不一致的情况,比如若望•普鲁维尔在下册中时而“若望”时而“约翰”,虽然译者只写了李玉民一个人,但真就他一个吗?太值得怀疑了,如果自始至终就他一个,出现这种前后不一致的情况算什么...脑子短路?还有就是“奥利翁战舰”,在文中是奥利翁战舰,但在目录上是洛里翁战舰。不过除了目录,正文中还算一致,所以比起变换不停傻傻分不清楚的若望、约翰来,战舰好多了。
另外比较难忍受的是下册书错别字激增现象,对于纠错强迫症的我来说,简直就是边看书边拿笔纠错...这书当时的校对人员没领工资吗?




严肃之中我都不好意思提了,安灼拉和格朗太尔……每逢读到他们,我就有种看BL的愉悦orz(跪求雨果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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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灼拉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子,以后会明白我们为什么头一个提到他。
安灼拉是个可爱的小伙子,但厉害起来也很吓人。他像天使一样俊美,是安蒂诺乌斯*再世,但又桀骜不驯。


*古希腊美少年,阿德里安皇帝的宠儿,130年溺死在尼罗河后被封为神。

他目光深邃,眼睑微红,下嘴唇厚实,容易做出鄙夷之态,而额头则显得高耸。一张面孔上额头高耸,就像天际上一片晴空,如同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少年得志的一些人,他的青春也跟少女一样,奔逸而鲜艳,尽管也有略显苍白的时候。他已成年却还像个孩子。他到了二十二岁,却还像个十七岁少年。他十分严肃,就仿佛不知道天下还有所谓女人。他只有一种迷恋,就是人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清除障碍。

他在欢乐中也不苟言笑。凡遇同共和无关的事物,他总怕被玷污似的垂下目光。他是自由女神大理石雕像的情人;他的语言直穿胸腔,像圣歌一般娓娓动听。

哪个多情女子去试探他,那就自找倒霉!康伯雷广场或圣让•德博维街的年轻女工,见到这张逃学的中学生面孔,这副少年侍从的模样儿,见到这金黄的长睫毛、这蓝眼睛、这迎风蓬乱的头发、粉红的脸蛋、鲜艳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如果要饱餐这整个曙光,走到安灼拉面前搔首弄姿,那她就从一副惊人而凶狠的目光中突然看到深渊,从而明白不该把以西结的威猛天使,同博马舍的风流天使混为一谈。



这个怀疑派名叫格朗太尔。好用字谜式的签名:R。


*格朗太尔的发音与“大R”相同。

不过,这位怀疑主义者却表现出一种狂热。狂热的对象既不是一种思想,也不是一种教条,既不是艺术也不是科学,而是一个人,即安灼拉。格朗太尔佩服、喜爱并崇拜安灼拉。

他需要安灼拉。他迷恋这个贞洁、健康、坚定、正直、刚强而天真的性格,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也不想弄清楚,只是出于本能钦羡自己的反面。他的畸形而病态的思想软绵绵的,支离破碎而不成形状,就把安灼拉当做脊椎紧紧着附。他的精神支柱要依靠这个坚定不移的人。格朗太尔在安灼拉身边才有个人样儿。

格朗太尔是安灼拉的名副其实的卫星。

安灼拉有信念,瞧不起这个怀疑派,他生活有节制,也瞧不起这个醉鬼,仅仅从高傲的态度对他表示一点怜悯。格朗太尔想做个皮拉德斯,可是对方根本不接受。他总受安灼拉呵斥,粗暴地赶开,但是斥退又复来;他说安灼拉:“多美的大理石雕像!”

“你一点信仰都没有。”
“我信仰你呀。”

格朗太尔就住在穆赞咖啡馆旁边,是带家具的出租房。他出去五分钟就回来了,回家换上了罗伯斯庇尔式坎肩。
“红色。”他走进来,眼睛盯着安灼拉说道。
接着,他一只有力的手掌,一下将猩红坎肩的两个角按在胸上。
他走上前,对着安灼拉的耳朵说:“放心吧。”




(大R在科林斯酒馆2楼发酒疯,别人喊他都不听,安灼拉在酒馆外面扬起头冲他发话)
“格朗太尔!”安灼拉喊道,“快走开,到别处灌酒去。这是陶醉的地方,而不是迷醉。不要玷污街垒!”
这句怒斥在格朗太尔身上产生了奇效,就好像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将他浇醒了。他挨着窗口坐下来,臂肘撑在桌子上,以难以描摹的和蔼神情望着安灼拉,对他说:
“你知道我信服你。”
“走开。”
“让我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到别处睡去。”安灼拉嚷道。
然而,格朗太尔那双温柔而惶遽的眼睛始终注视他,答道:
“让我在这儿睡吧……一直睡到我死去。”


他那容貌,因为高傲的神态尤显英俊,此刻神采奕奕,经过二十四小时恶战,就好像不会受伤,也不知疲倦,脸色仍然那么红润鲜艳。事后在军事法庭上,一个证人谈到的人大概就是他:“有一个暴乱分子,我听大家叫他阿波罗。”一名国民卫队员举枪瞄准安灼拉,然后又把枪垂下去,说道:“我就觉得是要枪杀一朵花。”

突然一个宏亮的声音,就在他们身边喊道:
“共和国万岁!也有我的份儿。”
格朗太尔已经站起来。
他错过的整个战斗的无限光辉,此刻在这醉时改观的明眸中闪耀了。
他重复喊着:“共和国万岁!”以坚定的步伐穿过大厅,面对一排枪站到安灼拉身边。
“你们一次打死两个人吧。”他说道。
他扭过头,声音柔和地对安灼拉说:
“你允许吗?”
安灼拉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未等笑完就枪声大作。
安灼拉中了八枪,仍然靠墙站立,仿佛被子弹钉住,只是脑袋耷拉下来了。
格朗太尔被击毙,瘫倒在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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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就……无可救药地萌啊/////
安灼拉无疑是全书最美的男子。将他比喻成的那个希腊美少年,一看注释竟然还是皇帝的宠儿orz 这喻体本身就太惹人联想了吧!
这样的金发美人,孤高凛然,又不近女色……迷恋着他的格朗太尔……“我信仰你”什么的,在耳边说“放心吧”什么的,温柔的眼神什么的,共赴黄泉什么的……大手啊!文豪!///



新电影下月美国上映,不知国内会不会引进。没看电影之前,我只想说那导演不是我茶,《国王的演讲》就很讨厌。再者,一想到英式的矜持内敛就怎么也跟雨果笔下最法兰西的精神融合不起来…对电影能表达多少原著内涵、表达到什么程度,我是深深怀疑的…
也就是说并非很期待。
那么在不期待内涵的前提下,我就只关心影片会不会有ABC朋友会的戏了..说白了就是安灼拉和格朗太尔会不会出现..








另一些片段摘录于此——

他无论怎样做,总逃不脱他遐想深处的这种揪心的两难:留在天堂变成魔鬼!或者回到地狱变成天使!



全部齐备。同样的排场,夜晚的同一时间,审判官、法警和听众,也几乎是同样的面孔。只不过,庭长脑袋上方有个耶稣受难像,这是他受审那年代的法庭所没有的东西。审判他的时候,上帝缺席了。



历史是冷酷无情的,这种明朗具有奇异和神妙的特点,虽为光明,正因为是光明,就往往在人们看到光芒的地方投下阴影,把同一个人化为两个不同的鬼魂,相互攻击,彼此惩罚:专制者的黑暗和统帅的辉光搏斗。民众在下定论时,从而掌握了比较准确的尺度。巴比伦遭蹂躏,损害亚历山大的声誉;罗马受奴役,损害恺撒的声誉;耶路撒冷遭屠戮,则损害提图斯的声誉。暴政继暴君而兴。一个人身后留下类似他形体的黑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不幸。



以放弃为进取,这似乎是修道制的格言。
在修院中,受苦是为了享乐。开了一张到死神那里兑付的期票。拿尘世的黑夜贴现上天的光明。在修院中,是鉴于许诺赠与天堂才接受地狱生活的。
戴上面纱或穿上修袍,是支付永生的一种自杀。




篇章节选——
沙威出了轨
沙威缓步离开武人街。
有生以来,他走路头一回低着头,也是头一回背着手。
时至今日,沙威只采用拿破仑这两种姿势:一种双臂抱在胸前表示决断,一种双手搭在背后表示犹豫;但是这后一种,他因不用而生疏。现在完全变了,他整个人儿都显得迟缓沉郁,有一种惶惶不安的神色。
他拐进僻静无人的街道。
然而,他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抄最近的路走向塞纳河,到了榆树码头,又顺着河沿走过河滩广场,距夏特莱广场哨所不远,在圣母院桥的拐角停下来。塞纳河流经这里,纵向在圣母桥和货币兑换所桥之间,横向在鞣革工场码头和花市码头之间,形成一个水流湍急的方形湖面。
这是水手们畏惧的塞纳河段,这段急流比哪处都危险,只因桥头磨坊打了一排木桩,如今已拆除,但当年却逼窄江流,水势湍急,再加上两座桥相距甚近,危险倍增,河水流经桥洞汹涌奔泻,大浪翻滚。河水在方湖中聚积猛涨,波涛冲击桥墩,用流动的粗绳索要将桥墩连根拔走。人掉进去就再也浮不上来了,游泳能手也要淹死在里面。
沙威两个臂肘撑着桥栏杆,双手托住下颏儿,指甲机械地抠进浓密的颊髯里,一副沉思的样子。
一个新情况,一场革命,一场灾难,刚刚在他内心里发生,这就有必要反省一下。
沙威痛苦万分。
几个小时以来,沙威不再那么单纯了,他心慌意乱;这颗头脑在盲目中十分清澈,现在却浑浊了;这块水晶里生了云雾。沙威的良心感到,他的职责一分为二,也不能向自己掩饰这一点了。他在塞纳河滩十分意外地碰到冉阿让,当时的心情既像狼抓到了猎物,又像狗找到了主人。
他面前有两条路,都同样笔直,然而,两条路他全看到了,就不免惊慌失措;他平生只认得一条直路,而现在令他万分苦恼的是,这两条路完全相反,相互排斥,究竟哪一条是正路呢?
他的处境难以描摹。
一个坏人成了救命恩人,欠了这笔债要偿还,这就是违心地同一名惯犯平起平坐,还要还这个人情。听对方说一声:“走吧”,然后自己再还一句:“你自由了”;为了个人动机而牺牲职责,牺牲这种普遍的义务,同时又感到这种个人动机也包含着普遍的意义,可能还要高出一等;背叛社会而忠于良心;这种种荒谬的事都出现了,都堆积在他身上,令他目瞪口呆。
有件事令他惊诧不已,就是冉阿让宽恕了他;还有一件事更加令他愕然,就是他沙威也宽恕了冉阿让。
他究竟怎么啦?他寻找自己却找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交出冉阿让,这样干不好;放了冉阿让,这样干也不好。前一种情况,执法的人堕落到比苦役犯还卑劣的程度;而后一种情况,苦役犯上升到法律之上,将法律踩在脚下。这两种情况,都有损于沙威的荣誉。采取什么决定都难免堕落。在不可能的路上,命运也会遇到陡峭的极限;越过极限一步,生命就化作一个无底深渊。沙威就到了这样一种极限。

想想刚才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寒而栗。他,沙威,全然不顾警察的条例,不顾社会和司法机构以及整个法典,竟然决定放掉一个人,还认为做得对,符合自己的心愿,以私事充公事,这种行径不是卑劣透顶吗?他每次面对自己的这种没有名称的行为时,就从头到脚发抖。如何决断呢?只有一个办法可采纳:立刻回到武人街,将冉阿让抓起来。显而易见,他应当这么做,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做。

冉阿让令他惊愕。支撑他一生的所有原则,在这个人面前全垮掉了。
冉阿让对他沙威的宽宏大量态度,却把他置于难堪的境地。他想起另外一些事,当初认为是虚假荒诞的,现在看来全都真实可信了。冉阿让之后出现马德兰先生,两个形象重叠起来,就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可敬的人了。沙威感到有种可怕的东西侵入心灵,即对一名苦役犯的敬佩。敬重一名苦役犯,这怎么可能呢?他不寒而栗,但又摆脱不掉。他徒然抗争一阵,最后不得不在内心里承认,这个坏蛋品质高尚。这情况实在恨人。
一个行善的恶人,一名苦役犯,却富有同情心,既和蔼,又乐于助人,心肠宽厚,总以德报怨,以恕道化仇恨,重怜悯而轻报复,宁愿断送自己也不肯毁掉敌手,救助打击过他的人,跪在美德的高高的神坛上,超脱凡尘而接近天使!沙威不得不承认,这个怪物确实存在。

继而,他又想到自身,在逐渐高大起来的冉阿让旁边,他看见他沙威变得渺小了。
一名苦役犯居然成为他的恩人!
然而,他又为什么接受这个人放自己一条生路呢?他在街垒里有权被杀害,他也应该运用这一权利,向其他起义者呼救,挫败冉阿让,迫使别人把自己枪毙,这样就更好些。
他最为惶恐不安的,就是丧失了信念。他感到自身连根给拔起来了。法典在他手中也成了一截断木。他要对付一种陌生的顾虑。他心中情感的顿悟,和他始终奉为唯一尺度的法律判断截然相反。还保持以往的正直已经不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实出现,令他信服了。一个新天地在他心灵里展现:受恩图报,为人忠诚、仁慈、宽厚,出于怜悯而违犯严纪,接受不同的人,不再一棒子把人打死,不再把人打入地狱,法律的眼睛也可能流下一滴泪,一种莫名的上帝的正义,恰好同人的正义背道而驰。他望见黑暗中骇然升起一颗陌生的道义太阳,他感到恐惧,而且目眩神摇。猫头鹰被迫换上雄鹰的目光。

他不得不承认,人世存在善良。这名苦役犯早就是善良的,而他沙威也刚刚变善了,这真是天下奇闻。他从而也就堕落了。
他感到自己懦弱,开始讨厌自己了。

各种各样的新情况,在他眼前像半开的谜团。他自问自答,而对自己的回答又十分震悚。他心中发问:“这个苦役犯,这个走投无路的人,我那么追捕甚至迫害他,不料反落到他的脚下,他本来可以报复,无论出于仇恨还是从安全考虑,他都应当报复,可是却饶恕了我,他做了什么呢?尽他的职责。不对。还有别的东西。而我也同样饶恕了他,我又做了什么呢?尽我的职责。不是。还有别的东西。除了职责,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吗?想到这里,他心惊胆战,他的天平脱了节,一端秤盘跌入深渊,另一端秤盘举到天上;无论对举到天上的还是对跌入深渊的,沙威都同样感到恐怖。自从成年任了公职,他就几乎把警察当做他的全部宗教,他当警探,就像别人当教士一样,我们使用这种字眼毫无讽刺意味,而是取其最严肃的含义。他有个上司,即吉斯凯先生;迄今为止,他没有想到另外那个上司:上帝。
上帝,这位新上司,他忽然感到了,一时不免心慌意乱。
上帝意外地出现,令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样对待这位上司,因为他深知下级必须永远俯首听命,不能违背,不能指责,也不能争辩,如果上司出事令他过分诧异,那么下级别无选择,只能辞职不干了。
然而,他又如何向上帝递交辞呈呢?
转来转去,他总要回到这点上来,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个事实:他极其严重地违法了。他闭目不看一名潜逃的惯犯。他放走了一名苦役犯,夺走一个应由法律制裁的人。他干出这种事,对自己简直不理解了,不敢确信还是他本人。他只感到眩晕,却找不出这样干的原因。时至今日,他生活中奉行这种盲目的信念,产生了黑暗的正直。如今,这种信念离去,他的这种正直也不复存在了。他的整个信仰烟消云散。他不肯接受的事实真相,现在无情地困扰着他。从今往后,他必须成为另一个人。他感受的痛苦非常奇特,就像良心的眼睛忽然摘除白内障那样。他看到了他讨厌看的东西。他感到自身空虚了,变得无用,同过去的生活脱离了,被撤了职,整个儿解体了。职权在他心中死去了。他没有理由活在世上了。

沙威凭栏的位置,正是塞纳河急流的上方,垂直下面的正是可怕的旋涡,像无休止的螺旋不断地旋转开合。
沙威低头瞧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听得见滚滚浪涛之声,但是看不见河流。令人眩晕的幽深之处,偶尔显现一道微光,隐约蜿蜒:水就有这种效能,在漆黑的夜里,不知从哪儿采来一点光,就把它变成水蛇。光亮隐没了,周围又变得朦胧。无限的天地仿佛在这里张开,下面不是河水而是深渊。河坝陡峭,好似无限空间的峭壁,影影绰绰,混同水汽而忽然隐逝了。
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感到河水逼人的冷气和潮湿石头的乏味。一股凉风从深渊吹上来,河水上涨虽看不见,但能猜得出,波涛悲鸣,桥拱高大而阴森,可以想象坠入这黝暗虚空的情景,这整个阴影充满了恐怖。
沙威一动不动,待了几分钟,凝望着这黑暗世界的洞口,什么也看不见,他却好像十分凝注。流水訇然有声。突然,他摘下帽子,放到石栏边上。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石栏上,迟归的人远远望见就会以为是鬼怪,那人影俯身向塞纳河,继而又挺起身子,接着便笔直地坠入黑暗,只听低沉的咕咚一声,朦胧的身影消失在水中,唯有这黑洞知道这场激变的秘密。




不眠之夜
他的目光落在珂赛特曾经妒忌的东西,那只总带在身边、“形影不离”的小箱子。六月四日那天,他一搬到武人街,就把它放在床头旁边的一张独脚圆桌上。现在他急忙走向圆桌,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小箱子。
他缓慢地从箱里拿出十年前珂赛特离开蒙菲郿时穿的衣服,先后取出黑色小衣裙、黑头巾、粗笨的童鞋,而珂赛特的双脚小得出奇,现在几乎还能穿进去;接着,他又取出厚厚的粗毛紧身衣、针织短裙、带有兜儿的围裙、毛线袜子。这双袜子还保留孩子可爱的小脚形状,比冉阿让的手掌长不出多少。所有衣物都是黑色的。是他带到蒙菲郿,给珂赛特穿上的。他一件一件取出来,放到床上,一边回想追忆。那是冬天,是严寒的十二月份,珂赛特衣衫褴褛,半裸的身子冻得直打战,可怜的小脚在木鞋里冻得通红。正是他,冉阿让,让她脱掉破衣烂衫,换上这身孝服。母亲在九泉之下,看见女儿给她戴孝,尤其看见女儿穿得暖暖和和,一定非常高兴。他想到蒙菲郿森林,他和珂赛特一道穿过去;想到那天的天气、没有叶子的树木、没有鸟儿的树林、没有太阳的天空;尽管如此,那一切还是非常美好。他把小衣服摆在床上,头巾放在短裙旁边,长袜放在鞋子旁边,紧身衣放在连衣裙旁边,一件一件细看。当时,她只有这么点儿高,二人手拉着手往前走,她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
想到这里,他那白发苍老的头倒在床上,这个坚忍的老人心碎了,他的脸差不多埋在珂赛特的衣服里;此刻,谁若是经过楼梯,就会听见凄惨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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